尤其她熬的粥,蕭南風認為,他這輩子都沒有喝過如此好喝的一碗粥。
“慢點喝,鍋裏多著呢!”老馬笑著拿起收邊一杆旱煙,吧嗒吧嗒地吸了起來。蕭南風卻不聽,一連喝了八碗粥。
他們夫妻倆真是好久沒有見過這麼有活力的年輕人到家做客啦,就算是本家親戚,也很少有人到他們家來做客的,因為他們的親戚永遠都覺得他們家是臭的。
“小夥子,你叫什麼?是哪裏人啊?”老馬見蕭南風吃的差不多了,這才停了手裏的旱煙,親切地問道。
“我叫,叫我小風吧,我是從外地過來的。”蕭南風實在不願提起他的名字,因為七天前,他還是姑蘇城中最為閃亮的一顆明星,而現在!
老馬眼角的皺紋眯成了一條縫,笑嗬嗬地點了點頭,敲了敲煙鍋子問道:“小風啊,你來姑蘇有親戚可以投靠嗎?我看你行動也不是很方便。要是有啊,待會兒,我再用那板車給你送過去!”
蕭南風的眼角再次熱了起來,他不問你到底是什麼人,隻關心你的安危,這難道不是親人才該有的感情嗎?
不是,老馬的出現徹底改變了蕭南風對人的態度,他忽然發現,其實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可愛的人的。
他們善良,他們勤勞,他們每天做著重複的工作,但絕不會去殺人,因為他們都是普通人,他們的刀隻能用來切菜,絕不會往人脖子上送。
蕭南風搖了搖頭:“沒了,親人都沒了,我是逃難過來的,沒有地方可以去。我等會兒就走了,讓您費心了。”
老馬的手忽然不動了,他皺著眉看著這個年輕人,心裏似乎生出了幾分憐憫之意。他將媳婦叫過來,細細商量了一番後,老馬媳婦便興高采烈地去了偏屋。
“既然你沒地方去,若是不嫌棄我這地方臭了點,就在這裏養傷吧,等你腿腳方便了,再走不遲。”老馬懇切地建議著。
蕭南風還要逞強,但現實告訴他,他若是再胡亂走動,那他的腿就再也沒有康複的希望了。他激動地點了點頭,忽然又搖了搖頭:“可是我,我沒有錢。”
他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低下了高傲的頭,老馬吸了口煙,笑道:“放心吧!你馬叔這裏不需要錢,你呢,就安心養傷,酒嘛我是供不起你,但粗茶淡飯還是可以管夠的。”
夜,霧蒙蒙的夜,所有人都已經沉入睡夢的時候,蕭南風卻十分清醒,他是被一場噩夢驚醒的,醒來後,就再也沒法入眠。
七天前的那個晚上,也是這般的寒冷,蕭南風離開了梅林,那個傷心之地,獨自在街頭買醉。
他身上沒有錢,隻好將那口刀押給了酒家,換了一壺酒。一把殺人不見血的神刀,就換了一壺酒,若是換在以前,那絕對會成為全城眾所周知的大新聞。
但現在不行了,絕對沒有人會因為他賣了一把刀就引起一場轟動,因為他幾乎已經成了全城的公敵。
他戰敗獨孤信後,獨孤家早就視他為眼中釘,哪知不久後,他又失手殺了慕容家的老爺子慕容鷹,這樣的血海深仇更是恨到了骨子裏。
得罪了這兩家人,那你就別想在這座城裏好好活下去了。
顯然,如今的蕭南風活的並不好,他酗酒,他瞎逛,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落腳的地方,常年生活的姑蘇,轉眼間,成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但凡是慕容家和獨孤家開的店鋪,都不會再給這個人酒喝,也不會給他留宿一宿。他們還沒殺了他,那是因為江湖道義。
隻有等到家族中的後繼者成長為一名足以打敗他的刀客時,他們會正式向他挑戰,奪回本就屬於他們的榮耀。
這需要很長時間,所以,蕭南風還要活很長時間,他絕對不能死,因為,他不可以死。
他死了,兩大家族的曆史上便會有了汙點,他死了,他們的榮耀就永遠奪不回來了。所以,每當他餓的像一條死狗時,總會有人從路邊扔給他一塊狗啃過一半的骨頭。
就這樣,他苟活了七天,七天對於人的一生來說,絕對不算長,但對蕭南風來說,卻長過了一生。
七天後,他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孤獨地離開了,總之沒有人知道,他成了一名運糞工的幫手!
是啊,運糞工本就是個人們在睡覺的時候才會出來工作的人,所以他的行蹤也就成了個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