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果殼裏的世界(1 / 2)

回憶總不會都是幸福的,有幸福就必定有傷心。我到現在還一直耿耿於懷自己沒能像別的小朋友一樣,迎著春風,笑意盎然,紅領巾在肩頭飄揚。那是一種榮譽,他們極肯定堅決的摧毀了我的榮譽,讓我的童年一直殘留著鮮明的自卑。母親迅速的用縫紉機製作好了一個,紅綢布的,有那麼幾天傍晚回家我總是戴著它入睡,早晨拿下來疊放整齊放在枕頭底下,總歸這樣做是在欺騙自己,後來我就不再戴它,甚至看也不想再看一眼,再後來大伯家的二姐去相對象,拿它紮了馬尾辮。

所以每當看到電視裏少先隊員舉起右手仰望國旗的場麵,我就會很傷心,這就好象我的未來再不光榮一樣,同樣是祖國的花朵,他們盡可能的鮮豔,而我被人遺忘,變成灰色的剪影,內心認為沒有人在乎我。這種自卑最終導致我變的流裏流氣,打心眼裏瞧不上學習刻苦老師寵愛的學生,我開始接觸搖滾樂,那種極度新鮮又鮮為人知的事物極大地滿足了我的自尊心。高中的時候,站在學校門口,抄著口袋一條腿不停的顫動,抽著香煙吹著口哨,在老實巴交學習優秀的孩子屁股上落下幾個腳印,或者看路過的漂亮女生,以貌取人,評點她們姿色的分數。

媽媽總是對我的未來憂心衝衝,可能是因為我腦筋太笨的原因,我總是搞不懂乘法和除法。要是長大了沒有鐵飯碗就變成他三叔那樣的二流子了——飯桌上她看著我握著筷子抓頭撓腮的樣子總會很無奈又擔心的說,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溫暖和藹。父親不同,這個時候他會瞪上媽媽一眼,默不做聲,草草的吃罷飯往醫院趕去。

媽媽還為此瞞著父親找算命先生給我卜了一卦,算命先生很老,蒼老的像腐爛的木乃伊剛從金字塔裏鑽出來。母親近乎崇拜的把他帶到家來。他盯了我片刻然後撫摩我的頭口中念念有詞,撲麵衝到我的臉上的是一股大蒜久經發酵的酸臭味,我差點因此昏厥,所以表現的很不友好,扭扭捏捏想要掙脫,他那雙手酷似冬天裏的樹枝,毫無血色,冷冰冰堅硬無比如老鷹的爪子,我有些害怕,這也是我要掙脫的原因。

最後他很肯定的對我媽媽說這個孩子未來不是國家主席的材料,我媽媽的眼睛裏頓時流露出失望,算命先生話鋒一轉又說但也不會太差,做個國家工人吧。口氣猶如給人送去福澤的上帝,好象他能操控我的人生。母親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千恩萬謝塞把錢把那個戴著瓜皮帽的老頭送了出去。

作為醫生的父親相信科學,討厭迷信,除此他還是一派大男人作風,有時他覺得女人和迷信一樣不可理喻。在他和母親的臥室裏放著許多厚重的書籍,有些很新有些舊的發黃,卷起了毛邊,他不允許我去碰它們,我有一次背著他那麼幹了,翻了幾本書,裏麵淨是些希奇古怪的文字,見所未見,附帶的圖片不是植物就是人體器官,我對那些絲毫沒有興趣,倒是裏麵夾著的一些他年輕時的相片讓我眼前一亮,那時才懵懂的明白原來爸爸也是從小成長起來的。

時間總是會在腦子裏流去一些畫麵,當我現在反複回想童年的時候至少有一半的東西都是模糊的,當然還不能包括根本想不起來的事情,或者說一些事有沒有發生過都是個未知數,總之越是太遙遠的事情印象越是支離破碎。記憶裏他總是穿著灰色的茄克,英俊嚴肅的臉,頭發一絲不亂的梳到腦後,像掛曆上六七十年代的電影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