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有些恨他,他很少和我交流,我也並不期待他那麼做,我隻是希望他能夠不因為我試卷上的成績大發雷霆並強硬地耍法西斯那一套,不讓我看六點半的動畫片,那似乎是我童年唯一奢侈的快樂。
在我21歲去外省上大學的前一天晚上,他依舊話很少,母親一直微笑,耐心的給我準備出發前的行李,可能是因為兩個男人相顧無言的原因,空氣不免有些凝重,最後他站起來走出門去,這是他每天晚飯後的習慣,他在輕輕關門的刹那,眼神在我的身上片刻停留,擊起了我心裏不少的漣漪。
母親歎口氣,欲語淚先流,拉著我的手左看又看,一副送兒子上殺場的不忍,她說:其實你爸爸很關心你,你隻是還感覺不到。
我有點忍受不了這種對內心柔軟的傾瀉,或許從本質上我已經繼承了他的性格。我站起來告訴媽媽我要出去和幾個好友告別。走到街上,風吹過來,眼淚也就不由自主的濕潤了眼眶,我是學美術的,較紮實係統的研究過喬治。伯裏曼的《藝用人體結構》,我知道那是淚腺的使然。
點上一棵煙,坐在路邊的路牙子上,望著漫天幹淨的星辰,那一片片清淡白色的不規則狀叫銀河,裏麵包容了太多的內容,以至於很難理解究竟,所以每當我專心觀察天空的時候心中就會對生命產生一種消極的蒼涼感。我的床頭一直放著一本《果殼裏的世界》,在我突然決定去學繪畫時胡良送我的。
童年裏每次生病我都非常的高興,那種幸福不可名狀,如過節日會穿新衣服,別人家生小孩能吃到紅雞蛋,表麵上顯得病怏怏,內心卻歡呼雀躍精神抖擻,因為這時既不用去上學他又會帶我去一趟動物園。
事情遠不是表麵上這麼簡單。每次從動物園回來,他總是逼迫我吃最討厭的海帶,羊肉,胡蘿卜,想到這些食物我就會從胃部底層湧出陣陣的惡心,你可以想象一下逼迫一隻羊吃肉是什麼樣的暴行,或者逼迫一個人吃草是多麼可怕的事情,事實上讓我吃它的肉與草對比有過之無不及。
也許我還是愛他的,我確實想到了要引起他的注意,我沒有大的希冀,隻是一個父親的微笑,一句對兒子的寬慰。我從堅硬的地上爬起來抓起院子裏的一切能搬起來的東西摔到地上,眼睛不時的盯著他能出現的位置,可是一切平靜。
於是我確信他是希望我死掉的,我在擱置花盆的台子上拿起母親給花鬆土的小刀,在猶豫片刻之後閉上眼睛割在手腕上,一邊想到等我死後家裏的混亂不堪就一陣滿足的高興。刀子已經鏽跡斑斑,隻在皮膚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白色劃痕,於是又傷心的任眼淚湧到臉上,直到後來聽到街上的小孩叫喊著——賜予我力量吧!我是希曼。才趕忙的丟下刀子跑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