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讓花露露養狗。
楚天馳很快發現什麼叫得寸進尺,有一就有二三四五。她是女超人,有用不完的精力。每天看診超過十二小時,以一個身形嬌小的女生,這應該已耗盡體力,她急遽消瘦的身形,是最好的證據,但她還有辦法做出以下幾件很無聊的事。
譬如,在帥帥的脖子打超炫紅蝴蝶結,搭著它鬆垮的嘴角,襯著它天生的臭臉,那跟可愛蝴蝶結配起來,就三個字,裝可愛。乍見那刹,他驚愕,猛地回身,雙手巴在門上,他大笑。
“喉,你這麼開心啊?”花露露很得意,在他失控的大笑聲中,寵愛的搔弄帥帥下巴。“看你多迷人呢,他一見你就笑,你要快點把毛都長回來,要努力啊,要有信心,知道嗎?”
這什麼對話?楚天馳笑得更失控。
帥帥嗚咽一聲,窩到露露身後,躲進診療床下。是說醫生也看了,藥膏也搽了,這隻狗還是光溜溜,一根毛都沒長,很嚇人,很醜。
“我猜它一輩子就這樣,買衣服給它穿還比較快。”楚天馳清清喉嚨說。
“噓、噓——”花露露忙噓他。“別講泄氣話,它會長毛,會帥起來,言語是有力量的,我天天都叫它帥帥。”
帥帥可沒像她那麼樂觀,它在床底下呻吟幾聲,那充滿絕望的哀吟,教花露露跟楚天馳一陣雞皮疙瘩。
這隻狗超沒自信的,愛找地方藏,一見到花露露以外的人,不是藏桌底,就床底或椅子底,很沒存在感。大概當流浪狗太久,防禦心重,自信低落。
“這麼窩囊的狗,又渾身病,我想不出收留它有什麼好的。”
花露露不跟他爭論這個,趴在床邊,朝裏邊的帥帥喊:“哈羅,怎麼又躲起來了?別這樣嘛,你很可愛的啊,我們都喜歡你呢!”
竟然跟狗聊起來了,夠無聊。但她的無聊不隻這一樁。
很快,楚天馳發現,她在窗台掛淚滴狀的綠盆栽,桌上擺古意的薰香爐,香煙嫋嫋,香著診間。沒多久,黑色的辦公椅背,包上黃T恤。而那張白天看診用,晚上當睡床的黑色診療床,鋪上粉紅色床單。還有一串串閃亮的墜珠,掛上門楣,乏味的木頭地板,鋪上白色毛料地毯。
“這還像是治病的地方嗎?”楚天馳很一致地維持冷嘲熱諷的調調,對她的言行否定到底。
“我真愛這裏,這房間越來越舒適了。”她很享受環境的變化。
“聽說你們最多待到一月就回尼泊爾。”
“嗯。”
“又沒有要住很久,搞這麼多名堂幹麼?”
“我活在當下嘛。”
她說,笑得很甜,像一團白奶油,他幾乎聞到奶油香,還是最近聞多了早晨的尼泊爾奶茶?害他被傳染,害他呼氣時,似乎也呼出奶香。每次花露露邀他品嚐來自尼泊爾的奶茶,他總是拒絕,彷佛一旦嚐了,就要暴露什麼,要開始流露出什麼,或瓦解什麼。
花露露來了。
楚天馳常常心不在焉了。
常在病人跟病人間的空檔發呆,有時望著窗外白雲發呆,有時對著桌上的筆失神,有時撞見花露露在廚房烹煮奶茶,聽她用尼泊爾話哼著亂七八糟的歌,拿著茶罐,舀茶葉到鍋子裏時,一瓢兩瓢三瓢的丟進沸滾的牛奶裏,她怕燙又要扔茶葉,自個躲來閃去,笑得很開心,她連煮個奶茶也像是在玩,她的生活好像是一場大遊戲,到手的事物全成了她玩具。
她的隨興和開心將他的黑暗漂白了些,而她那似乎用不完的精力,卻讓他擔心,因為她越來越消瘦,她不該那樣透支體力。
這天,楚天馳裝忙,混到很晚很晚,還不回家,想知道花露露究竟都耗到幾點收工?直到深夜十一點半,她才送走最後一位病人。
“你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