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鰥 夫(到)(1 / 3)

英豪住院的那半個月可忙壞了中秋。

每天早上天還沒亮,他就到小河邊去拉昨天晚上下的魚網,看裏麵有沒有網到魚,回到家胡亂吃過早飯後忙著去苦工分;中午大家都在午睡,他卻一個人到堰塘裏挖藕,然後接著去苦下午的工分。下午收工回來,煮豬食喂豬,撒細米喂小雞,然後蒸好魚、煮好藕湯帶到醫院去給英豪和姣姣吃,從醫院回來後,天已黑定,又到小河邊去插上魚網,等明早的收網。他像個旋轉的陀螺,從天沒亮忙到天黑,他沒有怨言,他想到藕湯對英豪的骨折扭傷有好處,蒸魚可加強英豪的營養,特別使他感到寬慰的是姣姣這次的表現,完全把他們褚家父子當一家人看,比過門的媳婦還要親。他想起毛主席老人家的那句辯證的話,“壞事可以變為好事,好事也可以變壞事。”不禁忍不住的偷著樂。

這天,他去送藕湯給英豪。從醫院裏出來,在公社的街上碰上英豪的同學祝家駒,他告訴祝家駒英豪住院了,祝家駒表示馬上要去看英豪,他覺得祝家駒其實也並不壞,他在反省自己從前是不是心眼太小了?其實世道上好人還是比壞人多。

祝家駒看著中秋向前河嶺走去,就徑直地來到公社衛生院,在裏麵的那間病房裏找到英豪,英豪平躺在床上,旁邊坐著一個俊俏的姑娘,兩人正在談得熱鬧,根本沒有在意過往的人們。祝家駒喊了一聲“褚英豪”,兩人才把頭轉過來。

英豪把練習石鎖扭著腰的事向祝家駒複述了一回,才向祝家駒介紹姣姣:“這是我們隊的王月姣同誌,我們隊的鐵姑娘!”姣姣向祝家駒點點頭,然後站起來把她坐著的椅子讓給祝家駒坐。

“這位鐵姑娘還蠻講禮數的!”祝家駒坐在椅子上說。

“我們前河嶺的姑娘都講禮數。”姣姣說。

“我要是分到前河嶺就好了,就能見識你們的禮數了。可惜呀..。。”祝家駒歎息了一下。

“你這家夥,德性不改,得了好處還要訴苦!”英豪知道祝家駒愛開玩笑,所以對他說話也不客氣。

“扭著腰住院對你是壞事,但對我來說是好事,我可以經常來和你吹牛談天了。”

“你這是在咒我...”

“我倆個是哥們,我哪裏舍得咒你,記得在學校裏我倆住一個宿舍、一張高低床,你住下鋪,我住上鋪,天天都要談到深夜..。。

“你還記得那個胖子——楊水橋,打起呼嚕很嚇人,像火車叫!”英豪也來了興趣。

“對,就是他,後來我們使他的壞,在他的腳底板貼上水泡的紙,他就不打呼嚕了。”祝家駒說

“這主意是你出的,你從小就是個壞酒藥..。。”英豪說。

姣姣看到他倆談得投機,自己插不上嘴,也覺得無聊,就站起來走出了病房。

姣姣前腳才走,祝家駒就問,“她是你的相好!”

“是我的妹子,他叫我哥哥。”英豪把眼晴避向一邊說。

“我明白了,是情哥哥...”祝家駒調皮地說。

“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英豪佯裝生氣地說。

從此,祝家駒一有空就到病房裏來找褚英豪,一方麵可和英豪談談學校裏的事,散散心;一方麵能看到姣姣,能和美麗的姑娘在一起也是一種愉快。英豪呢,和祝家駒在一起,使他又回了學校的美麗時光,能暫時忘掉農村生活的艱苦和無奈,還有一點是他感到欣慰的是祝家駒現在當了小學教師,自己隻是個農民,但他並沒有變,還是和在學校裏一樣的坦然,夠哥們,所以他也是歡迎祝家駒的到來。而姣姣呢,起先她對祝家駒像個燈泡一樣插在她和英豪中間,有些不滿,她有許多話要對英豪說而說不成,後來她看到英豪和他很談得來,她想隻要英豪喜歡她就喜歡,也就釋然了。隻是她隱隱地覺得祝家駒看她的眼光不是那麼的自然,似乎隱藏著一種複雜的情感,有一種深深的欲望和企圖在裏麵。她要防著祝家駒,她把這種感覺深深地埋藏在心裏,不告訴任何人。

在英豪要出院的前二天,祝家駒急匆匆地來找褚英豪,他說,“現在公社安排我去畫毛主席的像,全公社每個生產隊都要畫,這是祝書記親自抓的一頂政治任務..。。”

褚英豪說:“沒有問題,在上學的時候,你的漫畫就畫得很好,我還記得,你畫的那個挺著大肚子的女老師,微妙微肖,真是絕了。”

“我想讓你來做我的助手,我們一個隊一個隊的去畫。你出院了,但正如劉瘸子說的傷筋動骨一百天,不能幹重體力活。我也缺一個伴,兩好並一好。你說呢?”

“我可畫不來畫。”褚英豪猶豫地說。

“不難,就是放大樣,你隻要在水泥牆上打上格子,畫由我來畫。”

“公社肯讓我去?”褚英豪問。

“我向祝書記說去,他會同意的,另外我請公社開個證明,你拿到你們大隊支部去,照樣算工分。”祝家駒說

“你考慮得滿周全的。”

“就這麼定!明天我就去向我叔叔說這事。”祝家駒說。

十一

中秋正愁著英豪從醫院回家後不能幹重活,聽英豪說可以跟祝家駒去畫毛主席像,他舒了一大口氣。自言自語地說老天是有眼的,不會絕了我褚家的路。

他去到了支書王木生家,把英豪從公社開來的證明交給王木生。王木生仔細地看了兩遍,然後指著高閣公社鮮紅的章印對中秋說:“有公社的上方寶劍在這裏,你告訴英豪放心的去,工分照男勞力的拿。更要告訴他,畫主席像可是個光榮的政治任務,不能出一丁點差錯。”

中秋說“你提醒的對,我回去要好好地囑咐英豪,現在我們家隻能吃補藥,不能再吃瀉藥了。”

這時姣姣從外麵進來,看到中秋在,喊了一聲“叔!”就催促王木生:“爸,排劇的人都到齊了,就差你了!”

“就來,就來!”王木生說著,進裏屋去換劇裝。

中秋這時才意識到,由於英豪腰扭傷住院,隊上好久都沒有排演《沙家浜》了。王木生一出來,他有點愧疚地說“木生哥,英豪耽誤隊上的事了。”

“不要說那些了,誰家不會有個事。走,去看我們排劇。”王木生急匆匆地往外走。

“你們忙,我不去添亂了。”中秋走出王木生家,沿著堰塘走了一圈,選了一棵看得清楚劇台的樹下,獨自一人遠遠地看著王木生(演胡傳奎)、姣姣(演阿慶嫂)、王彩雲(演沙奶奶)、英豪(演刁德一)在劇台上像模像樣地比劃著,口裏還大聲地唱著戲詞。他無聲地評價著,不時發出笑聲。

褚英豪和祝家駒仿佛又回到了中學時代,兩人背著書包,拿著畫筆,一個台子一個台子地去畫《毛主席去安源》的畫像。

這天,他倆人來到了英豪所在的前河嶺三隊,三隊的宣傳欄在倉庫的旁邊,像一麵紅磚砌的屏風檔在打穀場前方,這是高閣公社各生產隊共同的布局。這裏是生產隊的中心,打穀、曬糧在這裏,分糧、分紅在這裏;又是政治的中心,開會學習在這裏,背毛主席的語錄,每天向偉大領袖毛主席早請示晚彙報也在這裏。走近宣傳欄,祝家駒打開卷成一筒的畫樣,畫樣上毛主席身穿長衫、手握雨傘,健步行走在去安源的路上。

褚英豪說:“偉人就是偉人,你看他老人家年輕時代就充滿著不平凡之處,他的神態是這樣的浪漫、瀟灑、充滿了青春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