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狂風吹刮著一直把木船送到了小河的盡頭,大堤的腳下,船才停了下來。這時“嗶嗶叭叭”的暴雨,由疏到密,雨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密,就像一首沒有過門的交響曲“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地響了起來。中秋飛快地把船中部的帆布頂蓬撐了起來,倆人躲了進去。
“你的話神了!”彩雲揩幹頭上雨水,整理了一下吹散了的頭發,含情脈脈地說。
“我的話作得藥!”中秋看著頂蓬外的暴雨,有點得意地說。
“剛才你抱我抱得好緊,你再抱我一下!”彩雲明亮的大眼睛充滿了欲望。
中秋雙手緊緊地抓著彩雲的雙肩,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彩雲。
“你不是想要我的身體嗎?”彩雲把衣裳的扣子解開。
中秋再也按奈不住了,在暴風雨的伴奏下,他倆一次又一次的交合在一起。
“來時萬馬奔騰,去時靜靜悄悄。”暴風雨就是這樣的稟性。
江漢平原,留下了暴風蹂躪和大雨洗滌後的景象:天空灰蒙蒙的,像被洗滌後的麵紗罩著大地;一望無垠的稻田中間現出一個巨大的旋渦,這旋渦像被壓路機碾過,稻穀均匍匐在地麵;稻田裏的水從田埂的缺口流淌到小河裏,小河裏的水見漲了,變成黃濁濁的分不出邊的大河;河邊的一棵電線杆被風吹斷了,斷了的一截懸掛在空中搖曳;公路邊的幾棵大樹被風吹倒了,橫陳在公路上,幾個人在砍樹枝;打穀場的社員們排成一字,一抱一抱地接力著傳遞著收割後的稻穀,兩個男將站在一人多高的穀堆上,將接到的稻穀整齊有序地堆成圓形的穀堆。
四圍很靜,微風吹在臉上還有一絲絲的涼意。中秋和彩雲經過那個事以後變得更加的親密無間了。彩雲的丈夫獨眼龍在前河嶺一直找不到媳婦,那年發大水,彩雲從省外流浪到前河嶺,走投無路,獨眼龍就收留了彩雲,成了他的媳婦。獨眼龍知道自己配不上彩雲,什麼事都由著彩雲;彩雲嫁給獨眼龍是不得已,他一直愛著的是見過世麵、有點憂鬱氣質的中秋。此時,中秋拿竹幹一杆一杆從容地撐著木船,木船快速地駛向前方;彩雲拿出一麵小鏡子仔細地打扮整理一番,然後逗挑地對中秋說:“我是你的人了!”
“想不到你是個白虎星!”中秋注視著前方的河道說。
“白虎又怎麼樣,爽吧,舒服吧。”彩雲快樂地說。
“白虎,白虎——克子,克父。”中秋想用當地的俗語來打擊一下彩雲的得意樣。
“壞種,占了便宜還罵人!”彩雲一拳頭打在中秋的背脊上,中秋一個趔趄,差點掉到河裏。
“不是白虎怎麼敢打人。”中秋重新站穩後說。
“你再說白虎,我就不理你了!”彩雲努著嘴轉過身去,背對著中秋。
中秋感到彩雲真的生氣了,於是語氣溫柔地說:“彩雲,你真的生氣了?你轉過身來,我向你做個保證。”
彩雲轉過了臉來,臉上還掛著淚痕。
這時聽到岸邊有幾個人在議論雷擊了人。中秋受到觸動,於是指著天對彩雲說:“還哭了,像個娃娃的臉,說變就變。我對天發誓,如果我以後再說你白虎,讓天打雷劈!”
“隻要不說就行了,誰要你發毒誓。”彩雲的臉轉陰為晴。
“不發毒誓,你會饒得過我。你呀,小心眼!”
“誰是小心眼,你才是小心眼。”彩雲笑著說。
...。。
木船快速的行駛著,離生產隊越來越近,遠遠地看見大隊的碾米房的坡地上一群人圍在一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看到小船劃過來,圍著的人都轉向了他倆。
木生快步地跑到河邊,大聲地對中秋說:“英豪出事了...”
“哪個?”中秋焦急地問。
“英豪被電擊了!”
中秋飛快地跳下船,向圍著的人群狂奔;圍著的人群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現出了英豪平躺在地上,姣姣跪在他的身旁哭泣。“英豪被雷擊了?”中秋一上去就問。“電擊的!”姣姣仍然跪著,指了指扔在邊上的一根電線說。中秋急忙地騎在英豪身上,雙手一次一次地按英豪的肚子,按一陣又用嘴對著英豪的嘴做人工呼吸,中秋從前在廠裏,就看到一個工人被電擊昏死過去,結果就是這樣救活過來的,現在他存著一線希望,想用這樣的辦法把兒子從死神手中搶救過來。他反複地做了多次,額頭上沁出一顆顆汗滴在英豪的身上,直到他看到英豪嘴唇已經發烏,他意識到英豪徹底地沒有救了,他才爬在英豪身上:“我的兒啊”地大聲哭了起來。
這呼天搶地的哭聲霎時就在人群裏傳染,姣姣是嚶嚶地細聲哭,彩雲是一聲一聲地抽泣;王木生和幾個男社員眼睛紅紅的呆站著,想勸中秋,無從下口,去拉中秋,又於心不忍,竟感到手足無措。
中秋聲音哭的嘶啞了,淚哭的幹枯了。他伸出雙手去抱英豪,幾個男將要幫他,他大聲地吼道:“讓開!”他們嚇得退後一步,閃開了一條路。中秋挺起腰抱起英豪,抬頭看到巨大的天空在閃耀著萬道金光,他的頭一陣昏厥,腳步趔趄了幾步,他咬緊牙站穩後,一步步地向自己家的那個高台走去。
姣姣是哭泣著講起英豪出事的經過:
那天下午,天出奇的熱,我和英豪哥在打穀場碼穀垛,我倆才碼了半個穀垛,就汗濕透了,聽說要來暴雨了,也顧不得休息,我們要把收割後的稻穀碼完,這樣可以減少損失。誰知道不一會,暴風雨說來就來了,風呼呼地吹了起來,我們站在穀垛上幾乎都站不住了,暴雨也嘩嘩地下了起來,我們也顧不得淋雨,渾身淋透了也照樣在碼穀垛。後來黑漢隊長來讓我們收工,說高閣大隊還有人在穀垛上被雷劈了,安全第一。我們就收工後到生產隊倉庫去躲雨。
後來雨停了,我和英豪哥就各回各的家換衣服。我換了衣服後準備生火做飯,看到米缸裏沒有米,就去碾米房碾米,誰知碾米房的電線被暴風雨吹斷了,我就請英豪哥幫我接電線,英豪哥要我守著電閘,不要讓人動。他拿著把鉗子就去接電線。我在電閘箱前等了好大一陣,不見英豪哥過來,忍不住我就去找英豪哥,等我找到英豪哥時他已被電擊倒躺在地上,身上還繞著兩圈電線,電線頭在冒火花,我想“壞了,誰把電閘合上了!”我連忙回頭跑去關電閘,電閘已經被人關上了。我再跑回來,看到英豪哥已經不行了。都怪我沒有聽英豪哥的話,要是我守在電閘麵前,就不會有人去開電閘了;還有——我發現英豪哥被電擊了後,不應該離開他去關電閘,我應該想辦法把他身上的電線拉開,他就不會這樣去了。我對不起英豪哥,是我害了他。我恨自己,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