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為工廠而死的!”李大海安慰道。
“他為工廠而死,值得嗎?丟下孤兒寡母,他想到了嗎?他應該知道媽媽是圍著他轉,就象月亮是圍著太陽轉的;太陽墜落了,月亮也就黯然無光了。從家庭倫理道德來看,他是自私的,是一個不稱職的丈夫,不稱職的父親。看到媽媽瘋成這樣,我恨我爸爸!,我恨他!”說到傷心處,柳紅梅哽咽起來,不停地用手背拭湧出來的淚珠。
“人看問題想問題都會出現盲點,也許你父親那幾天焦慮過度,出現了盲點,思想上短了路。”
“那就更不應該了,男人的責任感應該是方方麵麵的。”柳紅梅的語氣中顯出了一股憤怒。
“柳紅梅同誌,原諒我在你們家遇到不幸的時候來打攪你,我深感內疚。通過和你交談,我了解了你們家的一些情況;同時從你的談話中學到了不少東西。我由衷的感謝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是我的老師,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深入地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寫出象樣的報道來;不然你父親的死就白死了。請你相信我!”李大海站起來準備告辭。
“我相信你是一個正直的記者。”柳紅梅開了門後,用一種信任的眼光看著李大海。
李大海走下樓來,心裏分析著柳紅梅的名字:柳是跟柳一波姓,紅是洪的諧音,寄托著柳家和洪家的希望;梅是梅花的梅,梅花歡喜漫天雪,一種獨立不羈的象征。多好的名字啊!
2、
李大海采訪第二部曲是在宏華機械廠進行的。
宏華機械廠地處南城東郊。廠房依山而立,一片綠樹簇擁著,生產車間象一把扇子幅射下去,辦公大樓就是這把扇的軸心,一個高20米的水塔象扇上的一朵蘑菇。“這是一個新建不久的工廠,怎麼就變成了虧損企業?”李大海思忖著。
走進廠部辦公室,李大海拿出記者證。辦公室主任範家俊熱情地說,“請坐,請坐,曹廠長前天就說你要來。我們早就盼著你了!怎麼也不打個電話來,我們派車來接你。”範家俊邊說邊沏了一杯茶放在李大海前的桌上。
“我隨便慣了,所以騎車來了。”
“象你這樣的‘無冕皇帝’,現在也不多了。”範家俊的話很有分寸。“李記者,你看怎麼安排?”
“我倆先聊一聊,了解一些基本情況,然後請有關方麵的人談一談;正反兩方麵的意見都得聽,我這個調查報告才立得住腳。”
“那我就先向你彙報一些基本情況吧。--我們宏華機械廠建廠於60年代,那時國家重視三線建設,林業部決定從東北將三家部屬企業搬遷到西南後方來,充實我省的建材機械加工業,為了戰備需要,廠址設在邊遠的黑岩縣,取名‘宏華機械廠’,就是宏揚中華的意思。建廠以來,60年代,70年代為國家林業建設立下了汗馬功勞。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黨的改革開放的政策出台,林業部下放權力,企業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廠領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工廠從黑岩縣搬遷到南城,整個搬遷入城費和土地占用、廠房建築費就達2000多萬,這些錢都是向部裏向銀行貸款。近幾年,自從黑龍江漠河大火以後,林業機械不景氣,企業已連續虧損5年,職工隻拿基本工資,怨聲載道。去年林業部調整產業結構,宏華劃撥市林業局代管,企業成了娘不要的孩子,更是雪上加霜。前幾個月,南方機床廠曹正石廠長來廠,和柳一波廠長談了兼並的事情。柳廠長興趣很濃。當天下午就召開黨政工聯席會,結果意見不統一,5票對5票;後來決定召開職代會,由職工代表來表決,柳廠長在職代會上闡述了並廠的好處,起先職工代表都表示同意;可是正在這時,市林業局的屈副局長來到會場,也不給麵子,當著大家的麵,質問柳一波,這企業是歸林業局管的國有企業,怎麼能隨隨便便並給人家,你的組織觀念哪裏去了,你眼睛裏有沒有上級有沒有國家。我問你把企業並了,人家給你多少好處?聽到這話,職工代表大嘩,工會主席隻好宣布休會,並廠的方案也就流產了。後來,屈副局長和幾位廠領導說,要並廠也隻能並本係統的廠,為何要並給其他的企業,你是林業局的雞生的蛋,隻有聽我們林業局的,怎麼能自作主張。屈副局長離開廠前還對柳廠長說,柳一波同誌,黨培養你多年不容易,你回去好好的反省反省,要從思想上深刻地檢查。那幾天,柳廠長情緒很低落,經常看到他站在辦公室裏呆呆地看著窗外,後來他就跳樓自殺了。”
“範主任,你能不能把其他的的同誌也請來更深入地了解一些情況。“李大海合上已記得滿滿幾頁的采訪本,抬起頭來說。
“廠領導都請來,再找幾個職工代表,這樣你就能夠更全麵地了解情況了。”範家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