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鋒爽朗地笑了,“有水平、有水平,一來就想給我們個下馬威!”
“辱罵和恐嚇絕不是戰鬥!”安小華從前當過紅衛兵,對魯迅的語錄背得滾瓜爛熟。
“怎麼會是這樣呢?昨天我叫人搬桌子進來,還是幹幹淨淨的呀!”範家俊皺著眉頭,神態很尷尬。
“搞完了,我還是早點回去。這裏怪恐怖的!”宋晶晶有些懼怕。
“袁廠長,我去把保衛科的人叫來,破這個案。”範家俊說。
“不用、不用,留著做我們的座右銘,每天看看這字條,就知道自已肩上的份量了。小平同誌說,改革是一場革命。革命可不是個簡單的詞,內容可豐富了。”袁鋒舉重若輕地說。
“袁廠長,那我就走了,有事電話找我,我馬上就來。”範家俊心事重重地說。
“範主任,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說,當作沒有發生一樣,讓它自生自滅。”袁鋒說。
“這樣好!這樣好!”範家俊低頭走出了辦公室。
“會不會是他寫的?”宋晶晶疑心地指指門外。
“不會,範主任這個人非常支持並廠,我們應該信任他。並廠是一次利益的重新分配,利益的重新調整。那些在並廠中會失去個人利益的人,就會寫這樣的條子。”袁鋒說。
“我覺得他有點不自然!”宋晶晶說。
“我的宋處長,你不要頭發長見識短了。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了,有的人還想搞****的那一套;我們如果去追查,就進了人家的圈套,你查得清嗎?查清了又能對他怎麼樣?所以我們還是靜下心來,搞好我們的調查才是正事。”安小華年齡比宋晶晶大,說起話來有一股老大哥的豪氣。
“安工說得對,不要被這點小事破壞了我們的情緒,隻要我們搞好了調查,並廠順利了,我們的使命就完成了。”袁鋒說。
“我聽你們的,”宋晶晶不甘心地說。
“安工,宋晶晶心有餘悸,你就陪她去財會科查賬,我到車間裏轉轉。”
“行!”安小華回答得很幹脆。
袁鋒看著他倆走出去的背影,心裏有些煩燥:“有什麼就站出來說,明刀明槍的,何必這樣!”他是一名複員軍人,喜歡正麵交鋒。
4、
袁鋒、安小華來到冷作車間,一輛輛翻鬥車東歪西倒地亂擺著,上麵沾滿了灰塵。長椅上,幾個工人在吸著煙侃大山。看到袁鋒倆來了,一個矮墩墩的工人站起來,遞煙給他倆抽。袁鋒接過來點上火,很熟練地吐著煙圈;安小華謝絕了,他從來不抽煙。
“你們是八路軍,我們是淪陷區的老百姓,我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們盼來了。你們來了首先要把大樓裏的那些皇軍和漢奸打倒了,我們才能解放……”矮個子的工人伸直手臂指著辦公大樓,憤憤然地說。
“你叫什麼名字,說話還爽快!”袁鋒喜歡性格外向的人。
“胡龍祥--胡傳奎的胡,包龍圖的龍,馮玉祥的祥。”
“這麼豐富的含義”。袁峰風趣地說。
“爹媽起的!”胡龍祥幹脆地說,語氣緩和多了。
“我們是來了解一些情況的。”安小華說。
“民以食為天,工人隻要有活幹,拿得著工資,誰來當領導都無所謂,工人就是做工吃飯。”一個中年職工說。
“我們現在盼望有活幹,手都閑得長嫩肉了,有的人幹脆在家閑著,腦殼都睡扁了。有的人說我們落後,簡直是放屁。”胡龍祥說。
“胡師傅說得對,我們年紀輕輕的沒有活幹,有力氣無處使,是最痛苦的。”一個青工說。
“這些產品賣不出去?”安小華指著翻鬥車問。
“賣出去也是貼本,賣得越多,虧得越多。”一個工人回答。
“當工人也難呀,沒有活幹。還能體現什麼領導階級,還能體現什麼覺悟,還能說什麼主人翁地位。”胡龍祥攤開雙手,做出無可奈何的樣子。
“感謝你們給我們說了這些情況。以後有什麼事可到辦公室來找我們。”袁鋒說完,就和安小華走出了冷作車間。
“當工人也難呀!這句話使我感到自己的責任重大。”袁鋒深有感觸地對安小華說。
5.
宋晶晶到財會科去查賬,瘦瘦的戴副眼鏡的財會科科長文忠祥拿出兩本賬本。宋晶晶看賬本是老的,賬頁卻是新的,她舉著賬頁對燈光一照,就知道墨水也是新的。宋晶晶是會計出身,自然知道這是新賬本。她知道有的單位有兩本賬,一本是應付檢查的,一本是自己內部用的;有人說兩本賬是個體戶的發明,私營企業的專利,其實現在有的國有企業、集體企業也有這兩手。說得嚴重一點,這就是腐敗的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