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算你爹!你敢動這張桌子一根毫毛,老子就對你不客氣。”孟剛說。
“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閑事!”那老板說。
“你罵老子狗--”孟剛一把抓住那老板的護領,怒目金剛地對著那老板。
那老板惶恐地說“不要打人,不要打人。”
“老子就要打你這個狗雜種!”孟剛用力一推,那老板跌了一個狗搶屎。他的大哥大摔在地上,一個年輕的職工上去,一腳就踢到汽車輪子底下。
那老板從地上爬起來,狼狽地又鑽進汽車底下去撿大哥大。他拿到大哥大後自我解嘲地說“惹不起嘛,躲得起!”在車門前他又跌了一跤。
看到老板的狼狽像,引起職工“哈哈”地一陣笑聲。
曹正石卻笑不起來,他的內心在流淚。
2、
如果說曹正石進水泥廠前隻是報著隨便看看,應付上級的態度。那麼曹正石進水泥廠後他的態度在逐漸改變:進廠時看到一片廢墟時萌發了一分二分的感情;當聽到老張師嚴厲責備老伴向領導反應困難時增長到三分四分;讀到史輪用嘴咬著筆寫出的詩時增長到五分六分;破產的消息公布後全體職工的一片哭泣聲時增長到七分八分;看到孟剛威風凜冽地質問欒森時已彙集為九分十分,此種感情理還亂剪不斷纏綿在心頭,此時他才佩服楊市長要他到水泥廠看一看這一招的高明,但他又有一種進了別人的圈套的不舒服的感覺。
夜已經深了,麵對著台燈柔和的光。曹正石在思索著一個哲學問題--人依何為生?
張望師傅得了癌症不要治療,家庭有了困難不要補助,為的是什麼?
史輪雙手被電觸斷了,但他沒有被生活打倒。他用嘴咬著筆頑強地進行文學創作,體現的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
孟剛叉著腳地向欒森質問,難道僅僅是為了出風頭,僅僅是為職工打抱不平?
......
他們為什麼活著?什麼是他們的生活支柱?他們追求什麼樣的生活?
他們是人民的一分子,我們中的一個,普通了又普通的一個,走在街上一點不起眼,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們世世代代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複始,與世無爭,平常了又平常的生活。刮風了,他們關上窗子;下雨了,他們打開雨傘;太陽曬了,他們躲在樹蔭下;下雪了,他們升上火爐。時代的變遷他們逆來順受:打戰了,他們就逃難;分田了,他們就種植;上班了,他們就堅守崗位;運動來了,他們就開會。他們象一群綿羊,牧羊人的鞭子揮向那裏,他們就跑向那裏。他們是活著的自然,受規律的左右;他們是社會的基礎,受時代的束縛;他們是發展的動力,受利益的驅動。他們中隻有極少數的人衝破傳統、走出地域、脫穎而出,創造了另外一種生活。他們是社會的基礎,國家的細胞,曆史的因素,時代的浪潮。忽視了他們,就忽視了本原和基礎;不引導他們,他們隻會在原地踏步。他們世世代代在底層掙紮,沒有更多的追求,安居樂業,生兒育女是他們起碼的要求;向往美好的生活,隻能隱藏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像張望師傅不要組織的照顧,反映的是一種覺悟和骨氣;史輪用嘴咬著筆寫的每一首詩,都是向命運挑戰的戰歌;孟剛敢於在大庭廣眾之下申張正義,表現的是作為大寫的人的主體意識的覺醒。他們的一言一行、所作所為,體現了工人階級的可貴本質,他們的追求代表著人民的追求。一個偉大的作家說過,--人應該一切都是美好的:思想、道德、情操、麵貌、服飾、舉止,包括環境。人依何為生的注腳--就是向往一切都美好的生活。
曹正石覺得一下子心胸豁然開朗。我應該給水泥廠的職工帶來美好的生活,我不兼並他們誰來兼並他們。一種救世主的責任感混合著開拓者的優越感,在他心中油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