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歲的向邦國是湖南省龍山縣召市鎮人,他跟張青山雖然是同縣的老鄉,和張青山同一時期參加革命,不過,兩人雖然都是四十九團的,卻不是一個營的,因而,他並不認識張青山,但這並不妨礙張青山的知名度。
作為四十九團二營三連三班的副班長,早在長征前就已經聽聞過張青山這個老鄉的大名,隻是一直無緣認識。後來,團裏為專門剿匪而成立突擊隊時,他很想參加,隻是放不下麵子,所以,沒有去走什麼私人關係。
後來,為長征而準備的突擊連成立,到各團挑選好手,他卻因為任務,被借調到“龍山獨立團”,因而錯過……說實話,他和戰友們一樣,都認定“要吃辣椒不怕辣,要當紅軍不怕殺”,因而,他並不怕死。隻是,他向往突擊連的原因僅僅是因為這個連的獨立性和神秘性。
再後來,突擊連在長征種大放異彩,就注定了他和張青山這位老鄉的差距越來越大,哪怕他在此前已經是副班長,也無法追趕上張青山的補發。
在燕子口伏擊戰中,他的右肩膀被子彈擊穿而受傷。後來,隊伍被衝散,他趁亂活了下來,並於幾個戰友一起繼續長征……隻是,誰也沒有想到,當時看起來精神頭十足的他,第二天早上,就開始發起了高燒。而後,這一路下來,他的傷口有些發炎,高燒也是時好時壞,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死!並不可怕,怕的是毫無意義的死去。隻是,他的內心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久了,而且再這麼堅持下去,還會拖累戰友,但他不甘心就這麼死了,所以,一直堅持著。但看到戰友們現在要吃的沒吃的,要多疲勞有多疲勞的樣子,他真的不想再堅持了,但戰友們平日裏給他加油打氣,給與他極大的精神鼓舞,又讓他覺得不甘心,因而,一直有些猶豫不決。
然而,小平頭的死亡,給了他極大的打擊,可以說是壓垮他精神力量的最後一根稻草。
仿佛覺得自己生命的最後輝煌來臨了,他不想浪費任何東西,想把任何東西都留給戰友,好讓戰友們多一絲力氣走出草地。所以,他以頭痛為由,不僅拒絕了食物,連水都不喝,反倒是請同誌幫忙,找來一壺水,打濕帕子後放在額頭,以便於用冰涼來使他一直保持清醒狀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累戰友了,否則,大家都得完蛋,所以,他今夜必須要一直保持清醒,否則,天知道他陷入昏迷後,下一次醒來會是什麼時候。
看上去他好像睡著了,還時不時和大家一樣打起輕微的鼾聲,但他頭腦時清醒的,因為他一直在等,一直借著皎潔的月光觀察著周圍的戰友,作為參軍一年多的老兵,他知道,今夜,戰友們必定會美美地睡一覺,隻因為這幾天大家餓的厲害,而今天的晚飯讓大家飽飽地吃了一頓,會讓大家睡的更香。
躺在擔架上的他沒有表,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覺得大家都應該睡著了,他緩緩睜開眼,掃了眼周圍,果然都睡著了。
看了眼左邊挨著自己,抱著槍,靠牆而睡的小陶,他忍不住仔細看了下小陶左上衣口袋:安葬完小平頭後,他把小陶叫道一邊,用半哀求半命令的方式,把自己帽子上的五角紅星交給小陶,並囑咐他“自己要是沒有勝利走出草地,請他把這顆五角紅星交給黨”……
左手慢慢地從腰間抽出刺刀,用手指刮了刮刀刃,發出沉悶的刮痧聲,這是他平日最喜愛聽的聲音,因為這聲音表示刀刃很鋒利,可現在,他心裏平靜如水。微微轉動了一下刺刀,直到月光通過刺刀麵折射到自己眼睛裏,他原本古井不波的表情,突然間有了絲緊促,緊接著又鬆懈下來……
把刺刀放在胸口,直勾勾地看著天上的滿月,腦子裏不由的想起了很多很多:小時候父母的寵愛,什麼都留給自己吃……過年的時候,弟弟打破了碗,父親將掉在地上的米飯一顆一顆地撿起來吃掉,並訴說著糧食的珍貴……給地主家放牛,從沒有吃過一次飽飯不說,還經常挨餓受凍,動不動就被地主家的少爺欺負、羞辱……紅軍來了,不僅給家裏送吃的,還分給家裏好大一塊田地。他深深地記得,父親接到一大袋糧食時,躲在門後的母親的眼淚是如何的多……參加革命後,不僅能上夜校讀書識字,還從沒有被戰友欺負,反倒是經常幫助他、鼓舞他。這種團結友愛的氣氛,讓他心裏很是溫暖……打仗時,戰友們經常以自己是新兵為理由,把最危險的點留給自己,他們卻冒著生命危險去殺敵,甚至,親眼看到一個不知名的戰友,為了別的戰友的安全而給戰友擋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