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之間,就是一年過去。
這一天正是公元一九一九年五月。夏曆的五月,在上海灘這種江南地區,那就是很暖和的梅雨季節後期了。但現在是公曆的五月,那就不一樣了。春寒料峭中,夾雜著連綿不斷的梅雨季,天氣陰冷潮濕得厲害。
羅致華坐在壁爐跟前,守著爐火,喝著熱茶。
一旁的愛麗絲,正在跟張潔一起,習練書法。
有羅致華這樣的名師指導,兩個人的書法水平,大見提高。尤其是張潔的蠅頭小楷,雋麗秀氣,頗有婉約嫵媚的江南風韻。而愛麗絲的字,則是汪洋自肆,收放自如,飛揚灑脫,一如羅致華的個性。
兩個人寫完了條幅,拿過來,請羅致華予以評點。羅致華看著兩位夫人的書法,心裏讚賞,嘴上卻故意挑些小毛病,逗弄得她們嬌嗔不已。
三個人正在這裏品著茶,把玩著書法呢,就聽見外麵門鈴聲急劇地想了起來。
愛麗森剛想站起來,出去看看,聽著外麵有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客廳大門推開,張媽領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愛麗絲迎上前去,來人摘下禮帽眼鏡,三個人這才看出來,原來是鬱蓉。
“是你,鬱蓉!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愛麗絲問。
鬱蓉擺擺手,走過來,奪過羅致華手裏的茶碗,先喝了一口,抿了抿嘴,然後,坐下來。
“我是回來,請你們幫忙的。”
“幫忙?什麼事兒?”張潔關切的問道。
“政府出賣山東給日本人,大學生遊行抗議,被抓了很多人。”鬱蓉看著羅致華,說道。
“你們都是參與者吧?”羅致華冷冷地問了一句。
“不是。”鬱蓉挑戰似的看著他。
“不是?那幹嘛抓你們?”張潔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們是組織者和策劃者。”鬱蓉一句話,氣得張潔連一秒鍾的遲疑都沒有,伸手掐著她的大腿,狠狠地扭了一把。
鬱蓉推開她,“你想掐死我啊?這麼用力?!”
張潔跟她對視,“以前,你掐我,比這兒還狠。”
“合著你還想著報複我啊。”鬱蓉揉了揉大腿。
“不是抓你們嗎?怎麼你跑回來了?”愛麗絲問。
“溥雲和阿龍兩個,死命掩護著,把我救了出來,他們兩個,被執政府抓進去了。”鬱蓉解釋道。
“那怎麼辦?”張潔問。
“我想找秀文姐,想讓她,找羅致偉,幫助把人放出來。不過,我進不去,也打不通他們的電話。”鬱蓉說道。
羅致華皺著眉,沒有插言。
“可是,我聽說,他們上海軍政府,跟北平的執政府,這些年來,一直談談打打,打打談談,風波糾葛不斷的-找他,能管用嗎?”張潔表示懷疑。
鬱蓉解釋道,“阿潔,對於他們這些政客而言,打也好,談也好,無非就是為了那點兒地盤和利益。至於他們個人之間,倒是沒有什麼矛盾衝突的。不僅如此,沒有戰爭或者衝突的時候,他們私下裏的交往,還很密切呢。”
張潔撇了撇嘴,“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愛麗絲按住張潔的手臂,“阿潔,這就是政治。政治本身,就是既肮髒,又亂七八糟。甲午戰爭時期,中日兩國軍隊在戰場之上,殊死搏殺;可是,中國方麵的最高統帥,李鴻章這個賣國賊,卻跟日本倭國的最高統帥,伊藤博文這個雜碎,一頭交好,兩情依依。”
張潔惡心欲吐。
羅致華站起來,看著鬱蓉,“你先歇著,我找秀文姐去。”
鬱蓉連忙說道,“阿華哥,你先等一下。”
羅致華站住,看著她,“怎麼?”
“你跟秀文姐說,拿著這兩張照片,去找執政府請求放人。千萬不能說名字,否則,會有麻煩。”
羅致華目光冷峻的看著她,“看來,你們幾個,這些時間,在北平那邊,闖出了不小的名聲啊?!”
鬱蓉低聲道,“我們,也是為了喚醒民眾。”
羅致華無言以對,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