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小侯爺突然怒道:“你們這是存心讓我難過麼?”
見一向溫文爾雅的小侯爺生怒,老何與小何兩人這起身而立。
三人在風中沉默許久之後,老何接過小侯爺手中遞過來的杯盞,將杯盞中已冷的酒倒入另一個鐵壺中,再從小爐上提起鐵壺,往杯盞中注了一盞酒,雙手奉與小侯爺,問道:“方祖賢之事,眼下當如何應對?”
小侯爺將手中的酒緩緩飲盡,把玩著那白玉杯盞至鼻前,邊嗅聞著杯盞上殘留的酒香,邊道:“即便將杯盞中的酒飲盡了,酒香依然殘留在杯盞之上。”
小侯爺的手突然向下一翻,杯盞立即掉落在地上,登時摔得粉碎!
老何見白玉杯盞摔碎在地,眉頭不由微微一皺,他不明白小侯爺此舉有何深意。
“方祖賢是杯盞中的酒,即便全然飲盡,杯上仍會有他的一些殘留。”小侯爺看著地上的碎片,說道:“隻有將盛過酒的杯盞摔碎了,才能消除殘留的酒香。”
在他眼裏,方祖賢是酒,而其手底下的那班人馬是杯盞,同時也是酒香。
老何老老實實地回道:“可是,碎片上仍留有殘香。”
“這個我自然明白。”小侯爺道:“然而,酒水飲盡了,杯盞破碎了,即便殘香再濃,又濟得了什麼事?碎裂分開的殘香,又能香得了幾時?”
“小侯爺的意思是……”老何伸手於脖頸,做了一個橫抹的動作。
小侯爺看了一眼,兩眼微合,裝作什麼都沒看清,徐徐說道:“我本以為方祖賢那人隻不過是碰巧解了上官道父子的圍,故而為上官道予以重用,並收於門下。”
小侯爺輕輕咳嗽了幾聲,示意老何不必入屋去取杯盞,不必再溫酒去寒,接著說道:“看來,對於自己的敵人不能夠太過深入的去了解。知道對方的事情越多,自己反而會越煩惱,越會讓自己失去最精準的判斷。”
老何垂手而立,靜靜聽著。
“很久以前,我低估了上官文,所以那次我輸得很慘。”小侯爺又道:“我向來隻不允許自己再犯上同樣的錯誤,所以,那盞酒我必須飲盡,而杯盞也必須摔碎,摔得粉碎!我絕不允許酒盡之後,酒杯上殘留的酒香還會影響到我,影響到我們伍家!”
老何靜靜地聽他說完,道:“那盞酒並不屬於我們,我們飲不了那盞酒。”
“那另想辦法,強飲!”
“酒是屬於上官道的,他豈會允許別人飲下他的酒?”
“我或許飲不了,但這並不表示其他的人也飲不了。”小侯爺道:“一切還是照姑奶奶的意思去做吧,以她老人家的能力,飲下這麼一盞酒,如同吹掌上之灰。”
老何指了指地上摔碎的杯盞,問道:“碎片上還留有殘香,又當如何處置?”
小侯爺坐起身子,伸手提起案幾上的一個鐵壺,比照著地上的碎片,手再一鬆,鐵壺碰地一聲掉落,重重地砸在那些碎片之上,登時發出一陣碾碎的聲音。
小侯爺微微抬起頭,望向老何,手指地麵,繼而又控指於風中,悠然說道:“酒水盡,杯盞碎,再加上這重重地一下,風兒吹過之後,你還能聞著杯盞上的殘香麼?”
老何搖頭,隨即又忍不住多言,問道:“為何一定非要飲這酒碎這杯盞?其實,拉籠他也不失為一個較好的選擇。就算拉籠不了,隻要能保證不與他相衝突,我們何須費下如此大的氣力,更沒必要結下這麼一個對手……”
“姑奶奶才是我們伍家最牢實的倚靠,而她若想對某個人做某事,我們隻能遵從。”小侯爺說道:“我相信,姑奶奶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所以,我必須盡我所能的將這件事做好。”
小侯爺緩緩站立,老何與小何忙上前扶定。
在兩人的攙扶下,小侯爺吃力地移動了幾步,顧視左右,歎息道:“要是我能每日自己步出門外,行於路途就好了……至少,我還有一雙能為伍家奔走的腿。”
歎完再歎:“從眼下的局勢來看,伍家已經陷入了危機之中。”
在老何小何父子的攙扶下,移走了幾步後,複回椅上,仰靠椅背,說道:“回屋去吧,外邊的風兒越刮越大了……對了,再遣兩拔人出去吧,我想再仔細確認一下方祖賢的為人與能力……”
……
小院的門吱呀呀著緩緩打開,從裏麵走出兩個人來。
楊前望著那兩人一前一後地跨出小院門外,皺眉道:“同樣是兩個人,同樣的裝扮,打著同樣的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