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母親和姥姥的一次關門長談後開始了一整天的睡覺，我知道我們終是什麼也沒瞞住，尷尬和屈辱頓時浸淫著我和母親，令我如藍天般澄明的心裏一下五味陳雜，做客的優勢和歡樂也頃刻蕩然無存，我隻好靠在院角牆上深望來路，盼父親來接我們，即使回去後一切照舊也好，但是來路是那般死寂，道邊蓬亂的野草演繹著荒涼，四周刺目的陽光以及它的陰影令我睜不開眼睛，一切都在黑暗的冰冷的漩渦裏回旋，將逼仄的木樓上沉睡的母親圍在中心。
當事實確鑿無疑無法更改後，我學會了接受，所以日日還是盡力在院裏的眾人麵前保持我快樂的表象，我的心底多少有那麼點直覺：父親也許會來接我們的，隻要我整日都這麼虔誠地深信著他就會來，而且在離別那天我也讀懂了他眼裏對我的那份愧疚和責任！
確實有一天，真是不可思議啊，在那青苔橫行的院角忽然傳來優然驚喜的聲音：“優雅你躲在這兒啊！優雅——”我大喜過望，抬腿飛下門廊邊的台階跑到悠然麵前牽起她綿軟的小手往回走，我滿心滿足，盡管院裏此時人畜稀少，我依然感到籠罩在我頭頂的幸福之光正熠熠生輝，我似被萬眾矚目。
領著優然進屋，她一腳跳進門裏後忽然停下來對我說：“爸還在後頭呢！”我忙回頭，看見父親正停在院角打量四周，我喊了聲“爸”，他轉過頭來似乎第一次很有人情味地回應我說：“進去吧，別管我！”我忙進到屋裏對著樓板激動地喊：“媽，媽，優然它們來了呢！快下來！”母親也及時地應著，仿佛她壓根就沒有睡去，沒一會兒就穿戴整齊地下樓來，站在屋中間極力壓抑著激動對父親說：“你們吃飯了嗎？”
父親不太自然地笑笑沒有答話，轉身打開姥姥家那扇總開不徹底的木門後，略略叉開腿坐在桌邊條凳上，屋裏一下軒亮了起來，聞聲趕來寒暄的鄰居和父親和母親恰如其分地調笑，母親因在娘家的緣故也多了點伶俐的氣勢，而且她那天的裝扮也確是太美太脫俗了：藍色暗花真絲中衣、粉藍色雪紡綢褲子，慵懶的長發……我凝視母親，奇怪她是怎麼做到這些的？
一夜之間我和優然又恢複成情深似海的好姐妹，我領著她玩遍姥姥家的院子的角角落落，悠然一直都在興奮地跑得飛快，待我們有幸逮到一隻小螃蟹時她忽然頗含討好意味地告訴我：“優雅，是我讓爸找你們回來的呢，他開始還說你不聽話，不想找，是我非讓他找你的，”我信了悠然的話，並獎賞地捏了捏她熱情、仁慈的小臉蛋，意在告訴她“這就對了，我的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