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學遇到的阻力今天我正學校辦公,李慶雲(當時的上海文學院黨委書記)來了,在我辦公桌前一坐,談起來了。“老劉啊,聽說你最近搞性科學研究,搞得很起勁,我有些擔心。你搞婚姻家庭研究已經小有名氣了,繼續搞下去不是很好嗎,何必搞什麼性不性的呢?弄不好有危險呢!”他說。“什麼危險,難道會開除黨籍嗎?”話一說出口,我感到有些頂撞了,不禮貌了,於是盡量語氣和平地說:“性學研究是社會迫切需要的,總要有人去闖,讓我去闖吧!”他停頓了一會,看著我,略帶微笑地說:“那好,你可要謹慎小心啊!”這位老幹部很愛才,心很好,他完全是關心我愛護我。我想,我還是要繼續幹下去,但的確要謹慎小心。我的妻子也是愛護我的,也擔心我會出事。枕邊的勸告不知有多少次了,我都沒聽。我在刊物上多次發表有關性科學、性教育的文章,發表一次,惹她不高興一次。常有這種情況,她一下班回家就略含不悅之色地責問我:“你又在某某雜誌寫性文章了,對嗎?”“是啊,人家來約稿,情不可卻。”“哼,我們醫院的同事說,你們家老劉又寫性文章啦!叫我多難為情!”“有什麼難為情?”我半開玩笑地說:“難道你沒老公,你們沒老婆,做和尚、尼姑才不難為情?”“我不管,不許你再寫了,再寫我就和你吵。”怎麼辦?妻子的這種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也不能為此擱筆呀!不過,別把矛盾激化了,最後我答應她,文章不寫不行,以後多用筆名,不讓人知道是我寫的,這不就兩全其美了嗎?徐兆壽:這是你在1986年10月9日寫的一則日記,也是你研究性文化最早遇到的阻力。不過,這兩個人後來都給予了您很大的支持。那麼,除了這些最近的阻力外,來自社會的阻力有哪些呢?劉達臨:1987年1月17日,我的《性社會學》被封了,整整4萬冊。當時是因為政治原因。後經過一年的審查,才開始發行。1987年2月1日,我聽到一個不好的消息:邀請他到哈爾濱講課的那位負責人被降職調離工作了。我的心裏很難過。1988年7月21日,中國第一個性學雜誌《性教育》創刊號終於出版了。我像是生了個大胖兒子一樣高興。這是一本既有學術性、又有普及性的性學雙月刊雜誌。創刊號首印6萬冊,工會、婦聯、計劃生育、大學等係統有不少內部訂數,海內外報刊也紛紛報道,認為這是中國改革開放的一個具體表現。但是,後來深圳方麵不但不給允諾的幾萬元錢,也沒有了把內部刊物《性教育》轉成公開發行的行動,最可氣的是在1989年6月單方麵撤銷了他的總編一職。
至此,這個總共才出了五期的全國第一份性學雜誌就此停辦了。6月14日,上海性研究會開了會長、秘書長辦公會議,討論《性教育》雜誌的問題。會議決定,因為我與深圳方麵合作的很多事情都未及時向研究會彙報,才造成了這種損失,所以經濟上的損失應由我個人負責。在當時的幾萬元是一個不小的數字,但是,我沒有怨言。徐兆壽:您最早得到的支持來自哪裏?劉達臨:1982年,我離開了上海自動化議表一廠,進入複旦大學分校(後改為上海大學文學院)《社會》雜誌編輯部擔任編輯工作,主要做社會學和婚姻家庭研究。1985年1月,我們對雜誌進行改革時,大家提出應該對性問題進行研究,並舉辦了“現代社會中的性問題”係列講座,我是主持人和主講者。所以說是《社會》雜誌把我引向了研究性的道路。在那次講座中,學員們給了我很大的鼓勵,也是這些學員幫助我完成了後來1989年至1990年全國兩萬例“性文明”的調查工作。1988年6月18日,國家教委和國家計生委在上海聯合召開了“推廣中學生青春期性教育”的會議,我認識了時任國家計生委主任的彭雲。這是個劃時代的會議,從此,性教育以及性科學研究可以說獲得了官方的正式認可,再也不是民間的或學術界的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