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離婚。”葉昕說完,舒朗驚愕地回頭望著他。
“你不需要……”
“不,是該做個了斷了。”
“你真的也要?”剛才還表示他不必離婚,可現在舒朗卻自然綻開了笑容:“那,我們兩個都可以恢複單身了。”
“是啊,就無所謂變心外遇什麼的了。”
“我明天就去街道拿離婚申請書,隻要簽字蓋章就行了。”
“隻要寄去申請書,就可以傳達我想離婚的意願了。”
舒朗一旦決定便立刻行動。第二天她就到街道,拿回兩份離婚申請書。
他們各自在上麵簽名蓋章,舒朗的寄到她先生那裏,葉昕的送到太太那裏,手續就算結束。
葉昕在離婚證書外還附寄一封短信。他還沒告訴太太要辭職,因此信上告訴太太八月底就要辭職,並為拖延在離婚申請書上簽字表示抱歉,末了還加上一行——讓你百般困擾,我實無惡意,也不會虧待於你,祝好。
寫到這裏,和太太共度過的漫長歲月重現眼前,眼眶不由一熱,“無論如何,那一切都結束了。”葉昕這麼告訴自己,在把離婚申請書投入郵筒的那一刻,體會到猶如卸下一大重荷似的解放感。就此擺脫家庭的框限成為自由之身,為人夫的立場也隨之消失,重又回複做一個單身男人。
倒不是說過去感到家庭是個重擔,為人丈夫的立場很辛苦。縱使多少有些麻煩,但這點小問題誰都會遇到還不構成困擾。然而現在離婚成為事實,可以不用再去考慮家庭以及太太的事情,突然覺得像飛鳥展翅般輕鬆。當然這種解脫感的背景,也受到辭掉多年工作的很大影響。
從明天開始,他不必匆匆忙忙地趕去上班,不必麵對上司討厭的嘴臉,也不用附和不投機的話題。從今以後他和舒朗手挽著手到任何地方去,都不必顧慮任何人。
葉昕突然有種像漫步雲端的浮遊感,愕然自由如此輕易到手。沒想到他隻不過向上司說聲辭職,寄離婚申請書給太太,就擺脫了這世上的一切束縛,得以享受自由與奔放。
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過去從沒發覺呢?葉昕訝異自己的愚昧無知,但緊接著又發現一個非比尋常的孤獨世界在眼前展開。確實,今後幾點起床,穿多麼休閑的衣服,到任何地方晃悠都無所謂。但是可以過這種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生活的另一麵,也是以失去公司同事、相關親友,甚至妻子兒女為巨大代價的。
“我現在變成一人了……”葉昕頭一次切實感覺到獲得了自由也就相當於自己被世間隔絕孤立。
舒朗也同樣被孤立感籠罩。她主動寄離婚申請書給先生,並通知娘家母親,到此為止的確很像她行事果斷的一貫風格,但反彈也立刻形諸表麵。
聽舒朗說,從她離家和葉昕同居後,母親、兄嫂還有親戚都把她當罪人看待。
“我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聽著舒朗發牢騷葉昕無話可說。
拋棄丈夫投入別的男人懷抱,是身為人妻不可原諒的過錯,但從舒朗的立場來說,拋棄虛偽的婚姻生活,擁抱真實的愛,才是忠於自己心靈的行為。從愛的純粹這點來看,舒朗是對的,但從世間倫理道德角度來看,她則是不貞不潔的女人。“這下我和娘家也斷絕了關係,真正是孤獨一人了。”
聽到舒朗的呢喃,葉昕不覺緊緊握住她的手:“不隻是你一個人……”
葉昕也同樣是孤獨一人。公司那邊決定做到八月底就退休,原來的剩餘休假加上中元假期,他實質上幾乎都處於休假的狀態。
在盛夏溽暑中,他過著許久不曾體味的暢快日子,但同時也是完全告別公司家庭的孤獨日子。整天和舒朗待在房間裏,葉昕才發現自己在那冗長的上班族生活中身心是如許疲累。
不要說晚上,就是早上中午,隻要想睡就可以盡情睡個夠,偶爾貪睡到忘記吃飯的程度。即使如此,有時早上猛然睜開眼還會乍想“得早點起來上班去”,但緊接著又提醒自己“已經可以不去了”。
每逢這時由衷感受到自由的喜悅,但緊接著又會產生隻有自己被排斥在社會之外的疏離感。每天早上望向窗外,看到快步走向車站的上班族人潮時,這種感覺就更強。
說來說去,隻有跟著那撥人潮去公司,才能保證一天的生活和家族的安泰。想到這一點,葉昕頓覺自己失去的太多。日子就在這閑適與不安交織中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