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2 / 2)

拜帖是在龍抬頭的日子裏下的,王蘭是個孤女,一個人住沒有長輩,就拜托了鄰家的老婆婆來回帖,說是願意。

這邊願意了,方春月也來了勁頭,組織著兩人出去見了幾麵,羅金寶對這個沉默的女人說不上反感,自然不會喜歡,但是繡鞋店是真的撐不下去了,特別是在西洋的小牛皮靴在貿易中的比重越發加大的時候,他需要老祖宗的那筆錢,去研究新的技術,打通關係,走新的渠道。

方春月見兒子也願意,便拿了兩人的生辰八字去了清瀾鎮有名的神算子那裏,結果那瞎老頭一看這生辰,連連說不好,說是那孤女王蘭的血光之氣太重,戾氣太重,克死了親人不說,克夫也免不了。

方春月這一聽是嚇壞了,丈夫走得早,兒子就是她的全部,可是這繡鞋店也算得上是她日後的依靠了,於是連忙問可有化解之法。

那瞎子老頭也不含糊,說的幹脆:“你們是繡鞋店子娶孫媳婦,也算是那丫頭的福氣,她的災運來自雙腳,雙腳放血便可化解血光之災了。”

方春月得了這化解之法,知道是不能和未來媳婦說真話的,左思右想想了一夜,天剛亮便暗裏派人去打聽了王蘭腳的尺碼,眼珠子轉了轉就想出了法子。

她跑去和老祖宗說了經過,老祖宗無法,歎口氣揮手讓她出去搭理,隻是說了句:“那個女娃是個沒福氣的。”

方春月的法子也簡單,命人連夜精心打造了一雙胭脂色的華麗繡鞋,還專門把自己帶過來的嫁妝,兩顆玻璃珠子大小的珍珠給秀在了鞋尖尖上。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當,方春月帶著人又去了鎮東的王家,前去說情,手上捧著的,也就是這三寸金蓮似的小繡鞋。

她打量著王蘭因為新時代女性解放而沒有經過捆綁的天足,故意苦了臉,說道:“阿蘭啊,你要嫁我們家是沒問題的,但是就是有個規矩怕是勉強了你。”

王蘭連忙問是什麼規矩。

方春月一使眼色,兩個婆子就按住王蘭,而她則用手托住那繡鞋,笑道:“必須得穿著這胭脂繡鞋出嫁,才是我旺夫的羅家孫媳婦。”

怎麼可能!那樣小的鞋子,玫瑰色的布料襯著白底,精致的就像是一件工藝品一樣,現在卻要王蘭穿上,這怎麼可能。

“我……我穿不上。”王蘭囁嚅道。

方春月暗示性的看了眼她身後兩個人高馬大的北方婆子,問道:“你想不想穿上啊?”

王蘭一咬牙:“想。”

方春月一揮手,一個婆子便按住她的雙肩,另一個動作麻利的將她的棉布鞋脫下,對著那雙精致的繡鞋一比大小,手裏的鋼刀半點沒含糊,手起刀落,伴隨著王蘭劇烈的掙紮和慘痛的尖叫聲,那雙白玉似的小腳成了兩截,熱乎乎的血噴灑出來,染紅了放在地上的白布。

一聲慘叫之後,王蘭立即昏死過去,方春月命人將她拖到木床上,自己親自將那小截腳尖包好,又吩咐道:“快點去給她把那鞋穿上,看看合不合腳。”

於是,這雙嬌俏的繡鞋就合適地套在了王蘭的雙腳上,止不住的鮮血將胭脂色染成了血紅,方春月也看得不忍心起來,道:“能穿上就好,幫我小心照顧著,要嫁進來了,別出什麼風言風語。”

沒錯,她方春月不光要兒子繼承這家業,更要他平平安安的繼承這家業。

如此一折騰,也就到了羅金寶娶親的日子,禮炮洋車,少見的熱鬧,像是要給沉寂了許久的羅家衝喜一般。

而鎮東被裝飾得紅紅火火的屋內,王蘭又人攙扶著坐起來,顫巍巍地坐在高腳凳上,身上穿著長款旗袍,頭發高盤,微微勾下身,吃力地將自己用血染成的胭脂繡鞋穿上。

畫麵靜止在這一刻,似乎,這就是莫盈盈起初最先看到的那幅畫。

第一個試穿繡鞋的人,殘了腳,而她的身份也明了起來,是羅家最初鼎盛時期的當家大奶奶,永遠躲在簾子之後的女人。

寂靜的密道內,還能聽到水聲叮咚,莫盈盈扭頭看了眼秦淮,兩人都沒有再去看後麵的壁畫。

“打個賭,你猜羅家一直藏著的是什麼?”秦淮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輕快起來,不要嚇著眼前的小女人。

莫盈盈勾唇,還能是什麼?

羅老夫人郭英詭異的走路姿勢,童寥寥被砍斷的雙足,還有壁畫上女人弓腰穿鞋時眉宇間的痛苦。

羅家想要隱瞞的,或者說一直迷信著的,還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