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遊現在很少在辦公室出現,偶而到我辦公室匆匆打個照麵,也是三言兩語話還沒說完就急趕著要走人。也不知他到底在忙些啥,聽人說他整天和廠裏的幾名婦女攪在一起打麻將來消遣時光,我也隻能似信非信。幸虧有祁齊在下麵頂著,治保工作才沒讓我太分心。
考慮到老黃秘書的年歲已高,這次被廠裏特別照顧,在任命通知的最後一欄,任命他當上了企業內刊的主編,後麵用括弧注明“享受副部長待遇”。印製名片時,我和胡仁寶一商量,畢竟主編不是一個正規的頭銜,於是幹脆給他印上副部長。沒想到從此以後,他逢人便是一副誌得意滿的神情,無論在什麼場合,都搶先一步衝上前去,從別著一支黑色鋼筆的上衣口袋掏出自己的名片,用雙手把那片白色的小紙屑舉過頭頂,畢恭畢敬呈送到對方的手中,甚至連灰頭發藍眼睛的外商來了也不例外。我和胡仁寶為這事私下取笑了他好幾回。後來還是覺得這樣下去有辱公關部的形象,決定私下跟他交換意見。沒想到他卻不知天高地厚,對我說:“我是魏廠長任命的,我今後隻聽老魏的。”我聽了後氣急敗壞地把桌子一拍:“好,你以後也再不用來找我了,有什麼事你直接去找魏少倫就行了。”他見我發了火,趕忙氣咻咻地離開。晚上又跑到我的住處向我不住地道謙,後來才漸漸有所收斂。
變化最大的要數分管勞資的副部長朱沅耀。
其實剛到毛紡時,與朱沅耀的關係一直較為融洽。倆人在同一部門工作,年齡差距又最小,彼此間較為投契。朱沅耀還請我上他家裏吃過兩頓飯,跟他的愛人也熟識了。可自從我負責全麵工作後,他就對我有一些抵觸,幾次去勞資辦事,他都不冷不熱地敷衍,盡管如此,我覺得還沒有到非要撕破臉的地步。
後來甚至連他手下的兩名勞資員,居然也敢公然頂撞我。有兩次廠裏來了客人,辦公室這邊的人全都外出辦事去了,我見隻有勞資的人在那裏閑著,就跑去叫她們過來幫忙接待,結果碰了一鼻子灰。朱沅耀回來後不僅沒有訓斥她們,反而使臉色給我瞧,讓我感到大為光火。我當時意識到,如果再不殺隻雞來給猴看看,部門工作將很難開展。
盡管在我來之前,魏少倫就在廠裏實行了撤科並部,但基本上仍是由原來的科長當了分管副部長,實際上仍是條塊分割、各自為陣。我一當上部長就暗下決心,一定要打破這種界限。
不過要動起真格來,還是有些猶豫不決。一來不願輕易得罪人;二來國企的人事任免程序相當繁瑣,要經過黨政聯席會討論,廠長都不能輕易說了算,何況我隻是個部門負責人。按照正規的套路來,根本行不通,隻能采用非常手段。經過反複的權衡和掂量,終於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這天夜裏,我把新近招錄到公關部負責企管工作的劉明乙單獨叫到我的住處,單刀直入地問他:“要你接朱的手牽頭負責全廠的勞資,你拿不拿得下來?”
劉明乙過去曾在一家煤礦擔任中層幹部,考取研究生後因家庭拖累而輟學。是我經過反複醞釀後物色到的能接替朱沅耀的最佳人選。
得知了我的意圖後,他立刻信誓旦旦地向我許諾。
得到劉明乙的肯定答複後,我又說:“我已經通知公關部所有成員明天上午開會,正式宣布調整任命。你到時候千萬要注意,一散會馬上就開始與朱辦理交接,所有的交接物品要擬一份交接清單出來,由我審核簽字方能生效。交接時你要重點查清楚今年頭幾個月所有分廠的工資冊都交上來沒有,沒有交上來是什麼原因?必要的時候你可以直接向朱沅耀打聽工資冊的去向。如果是分廠上交不及時,你趕緊直接到分廠去催收,就說我說的,中午之前必須把全廠所有的工資冊都收齊,否則後果自負。不要留任何間隙給下麵做小動作,防止上下串通一氣造假。工資冊全部收齊後,你要負責把工資冊保管好,鎖進文件櫃後再加貼封條,嚴禁任何人動它。
下午如果有時間,你再到檔案室去查一查,看看這幾年的工資冊有沒有按時歸檔,按規定工資檔案應該保存15年。交接的事情搞完了,如果還有空餘時間的話,你可以抽空把工資冊初步篩查一遍,一定要一筆一筆仔細核對清楚,看存在哪些問題。我一直對工資有疑慮,朱沅耀過去統得太死,連針都插不進去,我總覺得有貓膩。晚上你把彙總的工資冊全都拿到我這兒來,我們倆辛苦一晚上,再一起複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