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一上班,兩位副總就把我叫了過去興師問罪。兩人一左一右分坐在小會議室的主席台上,我自然不能跟他們平起平坐,龜縮在台下的一角,那陣式一看就讓聯想起法庭受審的情形。
“有很多人到我們這裏來反映情況,說你上次的擂台賽弄虛作假。”這次是郝副總先道出開場白,他剛說完後,魯迪嘯又指著主席台前的長條桌上放著的一疊厚厚的信劄接著說道:“這是他們報上來的舉報材料。”
“卑鄙,無恥,下流。”我馬上義憤填膺地站起身來,義正言辭駁斥道:
“我花費了幾個月時間深入現場,每天跟廣大群眾群眾朝夕相處,一道工序一道工序進行精心調試,平均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以上,現場的監控錄像都有清晰記錄,交接記錄也有原始記載,擬訂的考核方案及配套的相關措施多達二十幾項15萬字之多,涉及到的主體與分項指標涉多達幾萬項。現在不僅每天的綜合回收率指標長期穩定在89%,所有的分項指標也都有大幅增長,所有這些大大小小的指標,改善前是多少,改善後又是多少,我基本能夠倒背如流。這種鐵一樣的事實,他們也敢隨意歪曲,捏造?他們自己弄虛作假,還要把髒水往別人身上潑,如此的彌天大謊他們也敢撒,還有什麼卑劣行徑做不出來?莫須有,莫須有啊!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無中生有,惡意誹謗,顛倒黑白。抬不上桌麵的東西他們樣樣精通,抬到桌麵來他們又個個變成孬種,他們究竟居心何在?無非就是想把我成為一個冤大頭罷了。冤,實在是冤,竇娥算什麼冤,他們製造出來的冤情,比竇娥所蒙受的冤,要大一千倍,一萬倍。別人越冤,他們越是自以為是,越以為自己的能量空前。不過我想拜托兩位老總轉告你們的哪些鷹犬們,我不是竇娥,更不會像竇娥那樣忍氣吞聲,而且現在也不是竇娥所處的封建專製社會,而是一個民主與法製越來越健全的社會,希望兩位老總把那些舉報信替我保存好,我將保留采用司法手段進行申訴的權力,保留向上舉報的權力。而且我的文章在全國各地發表,這都是你們親眼所見,信不信我馬上在報紙上發表文章,把他們的罪惡行徑披露出來,大白於天下。”
當了這麼多年秘書的,我自然清楚國企老總們最怕什麼,所以一開始就使出殺手鐧。因為那些人肚子裏裝的盡是些爛泥巴,工作更一團糟,最怕家醜外揚,所以千方百計想要遮掩。果然,我剛一說完,郝副經理就立刻遞上了笑臉:“你不要誤會,我們還是相信你的。”魯迪嘯也馬上陪笑說:“是啊,是啊,盡管經常有人上我們這來反映你的情況,但無論別人對你如何評價,我們總是極力在維護你,從來沒有任何惡意。”
聽了他們的話我心裏暗想,你們哪裏是在維護我?分明是在維護自己。尤其是當他們倆人同時迎上笑臉時,更讓我有些不自在,因為國企長期積澱的官場氛圍,早就把他們磨練得圓滑無比,個個變成了假麵狐狸,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所以隻要他們一笑,就會先入為主地想到他們綿裏藏刀,會習慣性地馬上繃起自己的雙臉,露出一副不慍不怒不哭不笑不呆不傻不急不躁沒有任何表情的表情,讓他們猜去。
也許正是由於我總是能輕易捕捉到他們一瞬間所發生的細微心理變化,才讓他們在我麵前有種近乎透明的無所適從。
第三天一早剛一上班,我就直接闖進魯迪嘯的辦公室,將一份請調報告遞給他,他看過之後隨即一愣:“為什麼又想回東山?”
“因為我不想成為別人的靶子。”
“沒有人想要槍斃你。”
“我怎麼覺得有無數支黑黝黝的槍管正對準著我,幸好現在是和平年代,如果是戰爭年代,我早就身首異處,成為了某些人的刀下冤魂。”
“郝總曾找我談過你的情況,他對你是有些不滿,想給你點顏色看看,但我沒同意。”
我當時心想,郝總對我不滿意,難道還需要你在這裏充當好人?是你們對我都不滿意,都想給我點顏色看看,一拍即合吧。
魯迪嘯見我半天沒有吱聲,起身走到門邊,將敞開的房門虛掩著隻剩下一條窄窄的細縫。然後緊挨著坐在了我的身邊,親熱地摟了摟我的肩膀,問道:
“到總部來多長時間了?”
“正好一年。”
“一年,一年時間不是很長,一年時間也不算太短。一年時間能夠做很多事情,可一年時間又做不出幾件象樣的事來。讀書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非常漫長,可以任意揮霍,可參加工作後,總是覺得時間不夠用,飛逝而過的每一天,都如同從自己身上剜下的肉。時光無情,稍縱即逝,要倍加珍惜啊。”
“我當然知道該如何珍惜,所以從我來總部的第一天,就起草好了那份離職報告,一直壓在案頭,隨時準備離開,你難道沒注意到那份報告的起草日期是一年以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