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主雙方先來到小會議室稍事休息,然後一同步入生化製劑流水線的主廠房。短短幾個月功夫,廠房內的各種大型設施已安裝完畢,大部分設施全部采用智能化控製,一些工人們正在忙碌著進行緊張的設備調試。當我們一行來到一處大型分級機的電腦控製台前,魏少倫介紹說:“現在的問題主要集中在分級係統,由於中段磨細的緩衝壓力不夠,目數和PH值都達不到要求。”
“我們試運行了很久,采用了很多方法都無濟於事。”現場的一名工人補充說。
過了一會我們一行又重新回到會議室內,魏少倫再次征求那名權威的意見:“他們提議改用智能機械臂來進行加塞,增加緩衝的壓力和強度。”
“我看了一下你們的施工圖紙,設計應該沒有問題,我個人的意見,你們還是應當按這套原有的設計流程進行。”
“可是工人們反映……”
“您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他們?”
“當然是相信你,相信你除了按部就班還是按部就班,也玩不出什麼新鮮花樣。”我忍無可忍地站起身,麵露慍色反唇相譏,然後轉身拂袖而去。
魏少倫緊跟著我來到走廊盡頭的露天陽台,關切地詢問:“你今天怎了?大老遠把他請來,讓人下不來台。”餘怒未消的我又滔滔不絕地說道:
“設計上有沒有缺陷,不是由少數專家說了算,工人們才最有發言權。即使再先進的設計,也會存在很多而不止一個的設計缺陷,並會隨著新技術的出現而不斷淘汰,連這點最基本的工業常識都不懂,還敢跑到這兒來王婆賣瓜,這樣的權威狗屁不如。
我們應當尊重科學、尊重知識是不假,但權威們一旦被權威的定勢思維所困,就會被各種條條框框束縛住手腳,就永遠走不出因循守舊、固步自封的泥潭,就永遠無法實現創新型突破與跨越,再也不能讓權威成為束縛我們手腳的最大障礙。
一些權威們一聽到別人稱自己是權威,馬上擺出一副權威架勢,我最看不慣權威的這種做派,真正的權威,是一群最有危機感而又非常恭謙的人,他們知道一個人的深度,和他的廣度是成正比的,一個沒有深度的人,也不可能輻射出相應的廣度,他們更知識更新是必然趨勢,隻有永不停歇的探索能夠贏得最寶貴的時間,敢於不斷否定自我,才會產生創新的衝動,才會為創新承受得住一般人所承受不住的寂寞和痛苦,去迎接一個又一個更大的挑戰。
所以我聽到權威兩字最反感,因為所有的升級設計都是在沒有任何先例可徇的條件下進行的。在創新領域沒有權威,隻有敢於挑戰權威的勇氣可嘉,很多發明正是不相信權威的產物。項羽是一個典型的無神論者,早在2300多年前就提出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論斷,所以相信知識而不盲目迷信於權威,才是我們應該保持的科學態度。事實上,很多的發明並不是那些權威們首創,卻恰恰是一些非權威人士的傑作。
我國的創新與產業升級步伐之所以緩慢,就是因為不敢用懷疑的眼光來看待一切,明明問題擺在那裏,隻要權威一給出結論,哪怕那個問題爛在肚子裏發酵,也不肯再向前邁進半步,也會讓它永遠成為不是問題的問題。明明換一種思維,明明換一種方法做個試驗,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從此一片天地寬,卻非要生搬硬套。當然,這與國家和企業的創新機製沒能跟上也不無關關係,誰都知道創新為企業創造出來的巨大效益和長期效益是其他任何手段所無法替代,誰都知道創新是實現產型轉型升級的唯一手段,可是誰都沒有想到過應給予創新者們必要的獎勵,創新連最低的回報都得不到,還要去獨自承擔創新所帶來的巨大風險。如果我是這些專家,我也會三思而後行,照本宣科來念經。
其實你獎勵給他們的,與他們創造的價值相比,隻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就像當初我們來到絲綢廠,如果因為企業虧損而顧慮重重,畏首畏尾,沒有拿出足夠的勇氣魄力來推行新的分配方案,結局自然不難想象,新方案推廣後,乍一看工資總額上升,但是最後算總賬,我們才是最大的贏家。
創新是什麼?創新是矛盾的產物,不敢於用矛盾的眼光來看待一切,不敢用懷疑的眼光來審視一切,創新就隻能成為流於口頭的一句空洞口號。
創新更是一種集體行為,是各種新技術、新裝備、新工藝、新材料的不斷融合與超越,這種開放式的超越顯然是任何個人壟斷所無法實現的,需要打造共同智慧。無論是動車的製造,新型飛機的製造,除了動力係統等核心部位的改進,絞接、材料、外形、焊接等配套技術也要有相應的突破,來與之相匹配,以適應更高的溫度、速度工作下狀態下的運行要求,是全麵開花的結果,產生的技術儲備是成套的而不是單一的,需要更多的藍領精英參與,那種把工人撇到一邊的做法,最終隻會適得其反,得不償失。同樣,一項新技術的誕生,往往帶來的是企業整體素質的全麵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