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陳年舊事(1 / 3)

我們洗漱完畢,吃過早餐,開車直奔孤蘭村。

孤蘭村位於邙華山西麵,距離“8·12”特大殺人案的案發現場,僅有一裏之遙。

村子雖然不大,但盲目調查的話,肯定事倍功半,於是我們找到了村委會,亮明身份後,見到了村委會的劉書記。

“怎麼?你們警方也來打聽《魂歸鏡記》?”得知我們的來意之後,劉書記有些驚訝。

“是啊,難道以前也有人來打聽過嗎?”我問道。

劉書記點點頭:“是的,曾經有一個中年男人,據說是Z大學的老師,帶著一個女學生來到這裏,聲稱自己正在研究地方戲曲曆史文化,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一些資料,說我們村子過去曾流傳過一部名為《魂歸鏡記》的南戲,四處打聽村子裏有沒有會唱南戲的老人,有沒有聽說過這部戲。後來他們還不聽勸阻,沿著村後的山路進了山。”

我看了蘇瑤一眼,蘇瑤心領神會,從包裏取出一張相片,正是鄭逸和穀晴雨那張合照的翻拍照。

“你仔細辨認一下,是不是這兩個人?”蘇瑤將照片遞給劉書記。

“沒錯,就是他們兩個!”劉書記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你知道,他們有沒有接觸過村子裏的其他人?又為何執意進山?”我繼續問道。

劉書記回憶了一番,說道:“後來,他們兩個人拜訪了任老,從任老那裏得知了一些消息之後,就急著進山了。”

“任老是誰?”

“任老全名叫作任師棟,是我們村戲團的老團長,今年已經七十高齡了,搞了一輩子南戲,稱得上是一位老戲骨。”

“那我們可以去拜訪一下任老嗎?”我迫不及待地問。

“當然可以,我領你們去。”劉書記十分痛快地說道。

“太感謝了,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就這樣,在劉書記的引領下,我們順利見到了任師棟。

雖然已是七十高齡,但任師棟看上去身體十分硬朗,腰板挺直,目光爍爍,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老戲曲家的範兒。

得知我們的來意,任師棟熱情地招呼我們進門,還讓他的老伴兒給我們沏茶倒水。

寒暄一番之後,我們很快進入了正題。

“任老,我們先和您確認一下,幾個月前來拜訪您的鄭逸老師和他的學生,是不是就是照片中的這兩個人?”我詢問的同時,蘇瑤已經拿出了照片。

“沒錯,就是他們兩個。”

“當時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任師棟回憶道:“這個姓鄭的老師,說他這些年來一直致力研究地方戲曲的曆史文化,向我打聽關於《魂歸鏡記》有什麼淵源或者典故。說來也巧,我對這首南戲還真有些了解,於是便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這部《魂歸鏡記》創作、流行於明清時期,後來隨著南戲的衰落而逐漸被世人遺忘了。直到十幾年前,文化部門提出要弘揚、保護地方戲曲,說是什麼‘非物質文化遺產’,南戲這才重新被重視起來。當時我作為孤蘭村戲團的團長,覺得有必要負起相應的責任,於是便開始收集流落民間的孤本、殘本、佚文,挖掘、整理了不少瀕臨滅絕的南戲,《魂歸鏡記》便是其中的一部。”

耐心等蘇瑤將任師棟說的話記錄下來之後,我繼續問道:“那位鄭老師向你打聽之後,就執意進了山。這部《魂歸鏡記》究竟有什麼傳說或者典故,讓他們做出進山的決定?”

聽我這麼一問,任師棟的臉色瞬間發生了變化,似乎有些緊張,還夾雜著一絲悲傷的情緒。

我看得出,這其中肯定有什麼隱情,但我並沒有催促和追問,而是耐心等待任師棟主動開口。

然而任師棟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久久沒有說一句話。

我覺得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試探著問道:“任老,我對《魂歸鏡記》多少也有些了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部《魂歸鏡記》應該與邙華山地區的曆史息息相關。”

“是的。”任師棟輕輕點了點頭,但沒有繼續說下去。

於是我繼續問道:“邙華山上曾經建有一座鎮寧寺,您老年輕時應該是見過的吧?鎮寧寺後來因何被毀?”

“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一場大火,將整個寺廟付之一炬!”

“是山中失火,還是有人縱火?”蘇瑤好奇地問。

任師棟猶豫片刻,繼而緊緊盯著我,一字一頓地說道:“都不是,是邪祟作怪!”

“什麼?!”我和蘇瑤都對這答案感到十分意外。

看到任師棟的情緒有些失控,我隱隱猜測,也許他親身經曆過火燒鎮寧寺的事,所以才會如此激動吧?

我又不禁想到,當時鄭逸和穀晴雨之所以執意進山,是不是去山裏尋找什麼東西?難道就是去找血玉鐲和戲袍?

意識到這一點,我向蘇瑤遞了個眼色,示意她露出手上的血玉鐲。

蘇瑤領會了我的意思,挽起袖口,將血玉鐲露了出來,上麵一絲暗紅色的痕跡,分外引人注目。

“任老,您是否見過這隻玉鐲呢?”我問。

“這是……血玉鐲!天呐,真的是血玉鐲!”任師棟突然失聲尖叫起來,情緒也更加激動。

“任老,如此看來,你真的見過這隻玉鐲。”我的語氣有些嚴肅起來。

任師棟點了點頭:“是的,當年就是我把這隻血玉鐲,連同一套戲袍一起埋在山上的,你們又是從哪裏得到它的?”

“這是鄭逸失蹤前,委托他一個朋友保管的,結果不到一個月,他的那位朋友也出事了。出事的地點,就位於邙華山南麵那棟荒廢多年的別墅,這件事,想必您已經聽說了吧?”

“難道……就是前不久發生的那起特大殺人案?”任師棟驚訝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錯。鄭逸的那位朋友得到血玉鐲和戲袍後,執意帶公司的人來邙華山郊遊,結果當晚就出事了,死了很多人。”我麵色凝重地說。

任師棟牙關緊咬,似乎十分悲憤,突然站起來朝著窗外邙華山的方向大聲喊道:“寧秋!這麼多年過去了,難道你還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嗎?”

“寧秋是誰?”我聽任師棟說出這個名字後,心中大駭!昨晚蘇瑤神誌不清的時候,自稱姓寧,是一個唱戲的,難道就是他所說的寧秋?

“四十年前,寧秋是附近十裏八鄉最出色的女旦演員。隻可惜生不逢時,趕上了一些事情,和其他戲曲演員,統統被關到了鎮寧寺裏麵——當時鎮寧寺裏的佛像都被推倒了,很多戲曲演員含冤受辱被關在那裏。”任師棟回憶著當年的事,似乎是對我們述說,似乎又像是自言自語。

“後來怎麼樣了,寧秋發生了什麼事?”

任師棟重重地歎了口氣:“唉……寧秋她當時正值風華正茂,戲唱得好,人長得也漂亮,結果被一個姓盧的生產隊長看上了,幾次威逼利誘均告失敗後,那個盧隊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叫了兩個人,將寧秋挾持到山上,試圖行不軌之事……但寧秋寧死不從,最後一頭撞到岩石上,當場殞命。寧秋死後,盧隊長三人十分害怕,急忙將她的屍體處理掉,本以為沒有人會發現,誰知寧秋的頭七那天,她回來報仇了!”

我和蘇瑤聽到這段往事,都感到十分憤慨,痛恨盧隊長等人的所作所為。

可是……真的會有冤魂報仇這樣離奇的事情發生嗎?

我下意識地問道:“如何報仇的?”

“你們知道血玉鐲當中的血跡是怎麼來的嗎?這玉鐲原本戴在寧秋手上,寧秋撞死後,她的血沁到玉鐲之中。處理屍體的時候,盧隊長發現她手腕上的玉鐲,一時起了貪心,偷偷將其摘下來據為己有。後來,寧秋死後的第七天晚上,盧隊長和那兩名衛兵一起喝酒,酒後吐真言,無意中說出了玉鐲的事,引起了另外兩人爭奪。三個人像是瘋了一樣,廝打在一起,最後還動了刀子,最終三敗俱傷。最最要命的是,他們廝打的過程中,打翻了屋子裏的油燈,引起大火,將整座鎮寧寺都燒毀了,他們三人最終也死在這場大火當中。”

聽完任師棟的講述,我心裏竟然覺得十分痛快,正所謂作惡行得惡果,盧隊長三人也算是死有餘辜。不過與此同時,我也對蘇瑤手上的血玉鐲多了幾分忌憚。當年寧秋戴著它含冤受死,盧隊長三人也因爭奪它而相繼死去,由此可見,這血玉鐲還真是一件不祥之物。

不過,當我仔細分析完任師棟的講述之後,覺得其中有很多講不通的地方,疑點重重,就斟酌著語氣說:“任老,寧秋出事當晚,除了她本人之外,隻有那盧隊長三人在場,您又是如何得知寧秋一頭撞死在岩石上,血沁玉鐲這樣的細節?”

任師棟解釋道:“鎮寧寺大火那天晚上,我去茅廁方便,恰巧聽到盧隊長他們在房間裏說話、爭吵,才知道整件事的經過。後來我看到屋子裏著火了,原本想喊人來滅火,但想到盧隊長他們三人的所作所為,最終我選擇了沉默。直到火勢越來越大,到了無法撲滅的程度,我就跟其他人一起逃出了鎮寧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