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珍隻好望向那個管事和那兩個工頭:“太夫人要走誰也擋不住,也與你們無關,你家老爺和夫人那裏我會去說清楚。準備車輛送太夫人、夫人去碼頭吧。”

那個管事望向李時珍:“就不能再留一兩天?”

李時珍:“我有急事去北京,太夫人是不願意再留的。準備車轎吧。”

那管事隻好站起了,兩個工頭也隻好跟著站起了。

那管事過去接過了海母手中的傘和肩上的包袱,攙著她走下了台階:“都做自己的事吧。”

滿院子的工人都站起了,目送著海母一行穿過中間的石道,向大門走去。

兩條船,一條是李時珍的客船,一條是運貨的大船,這時李時珍的那個隨從挑著木箱走過跳板上了客船,李時珍卻跟在海母、海妻的後麵走上了那條運貨的大船。

大船的老板立刻迎過來了:“李先生,給太夫人和夫人的客艙都安排好了,你老放心就是。”

李時珍:“先扶著夫人去客艙安歇。”

大船老板:“夫人請隨我來。”

那老板在前麵引著,啞女雨青攙著海妻走進了船艙。

那管事攙著海母,手裏拿著傘和包袱依舊站在大船的甲板上。

李時珍對他說道:“你也回去吧,我有話要跟老夫人說。”

那管事將雨傘和包袱放在了甲板上,向海母又深深一揖:“那太夫人就一路保重了。那個啞女,老爺和夫人都說了,就一路伺候太夫人和夫人去海南。一路上的船費和飯食費我們都安排了,到了廣州,那邊的車船這家老板都會安排好的。”

海母默然了,稍頃才說道:“欠你們這麼多情,怎麼還哪?李太醫,告訴汝賢,高家替我們花的錢,一文都要算清楚,還給人家。”

那管事還想說什麼,李時珍立刻望向他:“你回吧。”

那管事又深深一揖,這才轉身走向跳板,向岸上走去。

海母立刻握住了李時珍的手:“李太醫,我也不再問你了,到了京師,汝賢是禍是福你都要給我捎個信來。”

李時珍黯然了稍頃:“現在是什麼情形我也不清楚,以剛峰兄的為人,應該不會有什麼禍事。倒是嫂夫人的身孕我有些擔心。七個月了,隻怕到不了海南在路上就會分娩。那個啞女我已經教了她一些接生的事,藥我也備下了,萬一路上臨產,還要靠太夫人把著。”

海母:“上天總有眼的,不會讓我海門絕後。”

李時珍:“太夫人這話說得對。可看天命還得盡人事,一路小心為是。晚侄也得拜別你老了。”說著退了一步跪在了甲板上,向海母磕下頭去。

海母拄著杖望著他跪下的身影,剛烈的人這時也滴出了老淚。

李時珍站起了:“老板!”

大船老板早就站在船艙門口,這時急忙走了過來,拿起了甲板上的雨傘和包袱。

李時珍:“扶老夫人進艙。我有話說在前頭,一路上照顧不好,我可饒不了你們!”

那老板賠著笑:“李先生言重了,我們會盡心伺候的。”

李時珍又望向了海母,海母這時也深情地望著他。

李時珍:“太夫人請進去吧。”

海母:“你先走,老身隻能站在這裏送你一程了。”

李時珍不再說話,又深深一揖,轉身向跳板走去。

明製處決人犯分為兩種:一為“決不待時”,朱筆一勾立刻處死,又稱“斬立決”、“絞立決”;一為“秋決”,便是在立秋這一天處死人犯,又稱“斬監候”、“絞監候”。刑部定了海瑞死刑屬秋後處決,這一天便是立秋了。

詔獄大院裏那棵梧桐樹聽說是成祖朱棣遷都北京將這裏定為詔獄時就種下的,二百年了,已是長得幹粗葉大,而且被詔獄的人奉為了神樹。這時在梧桐樹下已經立好了絞架,粗粗的麻繩絞環已經高掛在絞架的橫杆上,絞環下擺著一條踏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