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庸將馬車裏的被褥整理好了,才扶著蕙綿讓她進去了。“娘子,路上再睡。”看著她有些冒黑氣的小臉,若庸覺得愛極了,不禁火上澆油道。
蕙綿扳著臉,沒有理他。可是想到剛才兩個人做的事情,想到他在她的幫助下閉著眼睛喊著她的名字的情景,她又覺得臉像是被火燒起來一樣。
馬車出了城門,蕙綿不禁伸出手偷偷地將車簾掀開一個小縫,看見他專注著趕車的模樣,心裏又有種說不出來的喜悅。
那一聲聲的微含著壓抑的“綿兒”,這個時候又好像響在耳邊。
她一下子就覺得很幸福,這一生得了一個這麼愛她的男人,她真的是三生有幸。況且,她也漸漸地沉入到他給予她的溫情、熱愛,所有的一切中。
馬車上了回環的山道時,蕙綿從車廂裏出來了,她想看看這山上的景色。過了這座大別嶺,他們就越來越接近目的地了。
“坐裏麵去,山路上不安全。”一見她出來,若庸立即有些嚴肅的嗬斥。
蕙綿沒有理會他,左右瞧了瞧山路,倒並不是很窄。況且兩匹馬如今也很會駕車,若庸掌握了很熟練的車技,她才不擔心呢。
若庸見那腦袋還在自己肩膀處晃來晃去,便又嗬斥她坐好。這女人,她想做什麼事情的時候,真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
大別嶺隻有一段路程比較危險,走到那一段時,蕙綿為了不讓他分心,便乖乖地回了車裏。前麵駕車的若庸微微笑了笑,她這倒是少有的懂事。
提著心走過了這一段,蕙綿便又露出頭來,觀賞這大別嶺上的風光。到另一邊下嶺時,嶺上的植被已經與那邊的大有不同了。這邊的,竟有些已經開了黃黃的小花。
蕙綿摘了些,拿過去問若庸,才知道是迎春花。前世裏的迎春,與這裏的除了顏色相同,花型倒是很不一樣。
這裏的迎春,有些像牽牛,但卻又明顯地與牽牛不同。
“過了豐州,再走三四百裏,就到陳州了。”若庸心情很好,轉過頭笑著對蕙綿道。
“大別嶺離豐州有多遠?”蕙綿轉了轉手中的迎春,問道。
“也隻是五六百裏的樣子。”
“我們到了陳州,是找個小鎮住下來,還是直接住在府城?”
“住在府城”。若庸笑看了眼蕙綿,眼光略過依然平坦的腹部,沉聲說道。
蕙綿沒注意到他的眼光,跟他說起了在那裏買個什麼樣的房子才好。若庸一麵注意著路況,偶爾也接過去一兩句。
行人稀少的嶺間,遺下了一路笑語。
大別嶺隸屬閣州,以前也不是沒有一兩個據山為匪的強盜。但兩年前朝廷裏曾派過來一位姓崔的府君,此人極有才幹,不過半月就將這嶺上的匪盜全部收編。
所以若庸和蕙綿一路走來,除了偶爾看見一兩隻半隱在草叢間的麋鹿,倒是一點事情都沒有。連半個凶猛一點的野獸都沒有看見,蕙綿因此斷定這不是個靈山。後來他們身後又趕上了一對商旅,兩方人山路上雖然沒有交談,下了山卻都笑著點頭而過。
又行了三四日,才到了豐州。到了這個繁華的州城,若庸第一件事就是要拉著蕙綿去醫館瞧瞧。
他們這麼長的時間都是趕著馬車緩緩行路,蕙綿精神頭兒很好,這時看著路兩邊那些許多叫買東西的,便想下來和他一起逛逛。
若庸很緊張地不同意,說這麼多人再撞住她可怎麼好。不過他終是倔不過她的,眼見著說話間那女人就要從車上往下跳,若庸也隻得同意。
蕙綿高興地跟著他將馬車先寄存在客棧裏,便迫不及待地拉著男人去逛街。
若庸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此時見她這麼高興,臉上的擔心也少了許多。看著拉著他的一隻手走在前麵的女人,若庸有些遺憾地覺得,他真是對她了解的很少。
蕙綿可沒管他在那裏想東想西的,到了賣小吃的攤位,總要停下來,買些吃了再走。若遇見好吃的,還會多買些,放著慢慢吃。
等若庸手中提的吃食一點點多起來時,蕙綿也吃得差不多了,這才主動要去醫館,讓大夫看看肚子裏的寶寶怎麼樣。
大夫品了脈,說胎兒很是安穩,又很熱心地給他們推薦了許多孕婦適合吃的食物。若庸都一一認真的記下了,付了診費,走出醫館之後,他笑著對蕙綿道:“等到了陳州,我天天給你做這些好東西吃。”
蕙綿看著他,笑得合不攏嘴。好東西?他一個皇子什麼沒吃過,就隻因為人家說這些平常的東西對孕婦好,他就認為是好東西了?
“你別笑,我就算不通廚房之事,不過我還不會學嗎?管把你和咱們兒子養得白白胖胖的。”若庸見蕙綿笑他,忙下保證。
蕙綿聽著,笑得更加停不下來了,“你當是喂豬呢,白白胖胖的多難看。”女人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假意責備他道。
聽此,若庸隻挑了挑眉毛,也不再多說。他還真怕她這樣一直笑個不停,肚子再笑得抽筋了。
於是他便連忙轉移了話題,又帶著蕙綿去那些鋪子裏逛了逛。一路下來,收獲最多的就是這裏的特色吃食了。
過了這豐州府城,往後見到的城鎮都沒有如此繁華的了。
路上在郊外露宿了一回,三天後他們才上了通往陳州的官道。因為陳州比較閉塞,通向這裏的官道也隻有一條,而且寬度和平坦程度都不如其他州城向四周輻射的那些好。
陳州府城外圍的這些小鎮,也明顯的不如其他地方熱鬧。但是這裏來來往往的人,臉上幾乎都帶著和善滿足的笑意。因此,蕙綿喜歡這裏倒比其他地方多。
官道雖經過好幾個小鎮,卻是直通陳州府城的。伯皇王朝的商業十分發達,因此這交通也不落後,全國各州府像這樣直達府城的官道都修建了許多。
若庸和蕙綿雖然之前的路上也繞過其他小道,但是要去這陳州府,也隻有這一條官道可選。這裏不如其他地方發達,那些小道都很崎嶇,馬車幾乎不能通行。
離著陳州府城中城還有一舍的樣子,他們見到了在路邊等著的夏香和卓越卓凡三人。
夏香一臉焦急,不停地向道路北方望去。他們到達這裏已經有七八天了,卻是遲遲不見小姐和王爺。到了這裏的第二天,夏香就等不下去了,若不是卓凡一旁勸著,她早就沿著路找回去了。
“你別著急,今日日落前若還等不到王爺,咱們就順著路找回去。”卓凡看著她著急的模樣,也是雙眉緊皺。
夏香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兩手仍是緊緊地握在一起。可見,她的擔心並沒有因為卓凡的安慰而有半點放鬆。
她真的很擔心,小姐遲遲不到,會不會是被人抓到京城了?
卓越抱著劍,半倚在路旁的一株大樹上,表情倒不如往常嚴肅。卓凡這個樣子,他還真是沒有見過。對於王爺那裏,他倒不怎麼擔心。跟了王爺這麼多年,王爺的能力,他多少還是有個七八分的了解的。
再說了,身為伯皇的後代,又哪能這麼容易地就被追兵發現了?
三人已經在這裏等了大約有一個時辰,過往的車輛雖然不是很多,卻也有了不下百輛。夏香這丫頭由於擔心而精神緊張,每過一輛馬車都要仔細地瞧過又瞧的。
“嘿,小丫頭,你怎麼又在這裏等著,是專門在此等候本公子的嗎?”
這時又過來一輛馬車,夏香遠遠地看見,就收回了眼光。這人是府城裏謝家的二公子,謝家在這府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同時也是整個陳州府最富有的人家。
他們家的兩位公子,大公子謝舸頗有乃父之風,陳州豐州地麵的商界中,沒有不知道他的人。
但這二公子謝宣,比起自家大哥就差的遠了,整日鬥雞走狗,出入煙花之地。就算是曾經被自己老爹拿著棍子滿街追著揍,也沒有絲毫悔改之心。據知情人士稱,二公子在挨揍當天晚上,就又找姑娘尋安慰去了。
也不知這二公子抽的什麼風,前幾天突然來了興致,要到府城下的小鎮考察考察去。這一去不要緊,回程的時候就碰見了在這裏等自家小姐的夏香。
當時也正巧有風掀起了車門簾,夏香模模糊糊的瞥見裏麵女人的一雙玉手,心中一震,以為那就是小姐了。
當即就激動地跑過去攔下了車,掀開車簾,她就失望了,那女人的樣子,她怎麼會以為是小姐?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不止。
本來車被攔下,謝宣是有些惱的,但眼前隨即就出了個這麼俏麗的女人,臉上立即就浮起了笑容。
“這位姑娘,可是傾慕本少爺風姿?”謝宣微挑了眉梢,向夏香說了這麼一句欠扁的話,然後就要下車與美人搭訕一二。
卻不想夏香掃都沒掃他一眼,冷哼一聲,一甩手就放下了簾子。謝宣見此,興致就更濃了。要說來,在這陳州府裏,還沒哪個女人敢給他甩臉子呢?
他覺得有趣的同時,又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抬手接住夏香甩下的車簾子就跳下車來。
當然了,有卓越卓凡在,這謝宣占不了什麼便宜。可是也不知是故意還是有意,此後的幾天裏,他來來回回的幾乎每天要在這路上過一趟。
卓凡一開始隻當這人是個跳梁小醜,但是謝宣每次過去的時候,都要伸出頭來和夏香打個招呼。這一點,讓卓凡感到了深深的威脅。
此時謝宣的笑臉才剛從車裏探出,卓凡就擋在了夏香前麵。怎麼說他們也在這府城住了七八天了,就算不是故意打聽,也對這謝家二公子有所耳聞。
“姑娘,這來來往往的每日遇見,咱們真是緣分不淺,可否告知芳名?”謝宣根本是將冷著臉的卓凡直接忽略,跳下車來,一雙笑眼直盯著夏香。
夏香每日裏都在擔心自家小姐,此時聽見這話,臉頰早氣得發紅。可是她卻並沒有說什麼,他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得罪這裏有名望的人家,隻會給日後的生活帶來麻煩。
卓凡早被這人三番五次的給惹惱了,當下隻覺得,自己再不說句話,就不配喜歡她。也隻是這一念之間,卓凡手中的劍就擱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謝宣卻並沒有被嚇到,抬手製止了要衝上來的家丁,將笑臉對了卓凡,不過這時的笑意卻充滿了挑釁。
卓越上前一步,給卓凡使了個眼色。
卓凡雖有不甘,卻仍然放下了手中的劍。王爺之所以要帶著楚小姐定居在這裏,就是為了寧靜吧,自己怎麼能在才一到這裏的時候就與當地的望族起衝突?
對於此時將劍放下的卓凡,謝宣倒是沒再說什麼刺激他的話。
“姑娘,如果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的,盡管去謝府尋我。”他本來還想再逗逗夏香,但是看見她的臉色時就改了主意,隻笑著說了這麼一句話,就上車走了。
他這麼正正經經的樣子,倒是弄得跟在後麵的家丁蒙蒙的。不是出門之前還說,今天一定要把這小妞給搞到手?
車裏的謝宣卻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那女人生起氣來,他還真有點害怕。不是沒有打聽過這奇怪的三個人的來曆,隻是打聽來打聽去,就是幾個前不久才到了這裏的人,身份背景一無可查。
“相公,我們終於到了,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地睡上一覺。”
擦過去的一輛馬車中傳來這麼一句話,謝宣聽著,隻是笑了笑,並沒有在意。
“好”,若庸無奈地應了聲,這一路上他也沒少了她睡覺的時間啊。“卓越卓凡必定早幾日就到了,想必也早在這裏找好了住處。”他又回頭看了坐在身旁的女子一眼,笑著說道。
蕙綿正要說他們這麼長時間都沒到,他們三個肯定很擔心。一抬頭,卻是遠遠地看見了站在路邊的三個人。
卓越依舊半依著樹幹,卓凡臉色臭臭的,夏香卻是略帶憂色地望著他們這邊。不過,那丫頭顯然沒有認出他們來。
“夏香他們”,蕙綿連忙拉了拉身旁的男人,高興地說道。
“看見了”,相比她明顯地激動,若庸鎮靜許多,隻是淡笑著應了聲。
“夏香”,蕙綿忙直跪著身子,伸出雙手對著他們三人大喊道。
“坐好”,若庸十分不滿意地皺了皺眉,伸出猿臂就攬了她的腰身,讓她坐穩些。
蕙綿隻是太激動了,這麼長時間不見,她還真是想夏香了。她如此激動的另一個原因,便是她的新生活,要在這裏開始了。
沒有蕭悅行,沒有雲飛卿,沒有宮挽月,沒有往日的不堪。
“小姐?”夏香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看著馬車上朝她揮舞著手臂的醜女人,卻是有些不敢認。不過她也隻是微一愣神,馬上就反映了過來,忙跑著迎了上去。
“屬下參見王爺”,卓越卓凡也是喜色不露於外的到了若庸麵前,半跪下去向他見了禮。
若庸正顧著急忙下車的蕙綿,看著她雙腳平穩地踏在了地麵上,才回頭讓他們二人起來。“以後再沒有王爺,這些禮數也都免了。”稍待,若庸對兩個屬下如此吩咐道。
“那……咱們以後如何稱呼您?”盡量忽略兩個女人見麵時難掩激動的聲音,卓凡小心地問道。
“以後就稱我老爺吧”,若庸低頭沉思了會兒,說道。
“是”,卓越卓凡同聲應道,“老爺。”
“小姐,您怎麼才到啊?奴婢都擔心死了。”夏香說著,眼眶就紅了。蕙綿也聽見了那邊主仆二人的對話,這時忙對夏香道:“你以後也不要奴婢前奴婢後了,也再不要叫我小姐,要記得喊我夫人。”
“是,夫人。”夏香或許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微微福了身,抹了把眼睛,笑著說道。
若庸趁此提醒蕙綿快些上車,早點進城。蕙綿聽了,又笑了起來,帶著夏香進了車廂。
卓越卓凡見若庸仍要親自駕車,都麵色驚慌地要過來代替。夏香見此,也非要從車上下來。
若庸沒有什麼表情地對三個人說了聲,“要記住,以後再沒有王爺。”隨後便讓卓越卓凡騎馬跟在後麵,駕車就走。
夏香聽了若庸這再次強調的話,一時下又不敢下,坐又不敢坐。蕙綿笑了笑,拉著全身有些僵硬的她坐下了,笑說道:“夏香,我懷孕了,已經快兩個月了。”
果然,夏香聽見這話,就忘了剛才的為難,一臉驚喜地看向了她的肚子。“這是真的嗎,小姐?”她又問了一遍,心中卻在想著回去就要幫小少爺做衣服。
蕙綿點了點頭,又跟夏香說希望她以後要教教她針線。蕙綿想著,就算她不能做得很好,自己的孩子總要有幾件她這個母親親手做的衣服吧。
車廂裏兩個女人話頭不歇地討論起了針線、繡工,外麵三個男人聽著,臉上都顯出了不同的笑容。
住宅果然是卓越卓凡在這幾天裏安排好的,是個兩進兩出的院子,後院有個側門,出了側門,再走過一條小巷子,就是大街了。
院子一進大門是個影壁,除了幾處雕花點綴,上麵隻有家和萬事興幾個大字。影壁前麵是一個五米見方的水池,池子裏麵這個時候已經有了兩三片才長出的荷葉了。
蕙綿走近看了,裏麵還養著幾尾魚。
前後院都看了看,她和若庸對這個住處都很滿意。這裏並不是城裏富戶聚集的地區,聽卓越卓凡說,周圍也都是些普通的居民。他們兩人之前因為整理房子,來過一兩次,覺得這些街坊鄰裏倒都是挺好的。
後來的半個月裏,幾個人都是在忙著添購家具,安排舒適的住房。用了半個月時間,才把這裏布置的很滿意。
對於和他們鄰近的幾戶居民,蕙綿也派了夏香和卓凡兩個人拿著東西挨家拜訪了。卓越則是跟著若庸,去官府在這裏將他們幾人落了戶。
若庸改了個白姓,改名白若。蕙綿就取了楚上麵的林字,戶籍上寫了林綿兩個字。夏香與卓越卓凡到都好說,仍是寫了以前的名字。
自此他們就在這裏居住了下來,此後要記的,便都是些生活瑣事了。
再說那日的謝宣,回城時沒見到夏香,心中便有些悶悶的。派人去他們暫住的客棧一問,才知道他們竟在上午時過去退了房。
謝宣一聽下人帶來的這些話,臉上就有些發愁。見了這麼多麵,他可連她叫什麼還不知道呢。謝宣不覺得他們會就此離開了,於是便又不死心地派了家丁在城裏打探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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