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遠離京城的陳州府城中,居住七多月後,蕙綿平安誕下了一個六斤八兩重的胖小家夥兒。
當產婆樂嗬嗬地將孩子抱到在外間生生站了一天的男主人麵前時,卻隻見男人才反應過來似的衝到產房中。
“綿兒,再也不要生孩子了。”若庸沒看見還在一旁幫忙收拾的夏香,一進來就半跪在床邊,將她的手撈起來放在嘴邊,喃喃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蕙綿本來已經累得模模糊糊了,聽見他的聲音卻清醒了些。感覺到握著自己的大手有些發抖,有心笑他兩句,一睜眼卻看見他白的幾乎沒有血色的臉龐。
“好,再也不生了。”看著他這個樣子,她一下子就感動的想哭,便微笑著說道。
見她說話仍是一副無力地樣子,若庸便伸手將女人睜開的雙眼蓋住,強硬道:“不要說話了,快休息。”
蕙綿輕輕地嗯了一聲,也隻是片刻就沉入了香甜的夢鄉中。
若庸一直坐在床邊,半分都不舍得離開。這一天下來,他的一顆心簡直像是被人拿著一會放在炙熱的炭火中,一會又拿出放進冰水中一樣,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早在蕙綿因為有了這個孩子而產生孕吐時,他對她肚子裏的這個小東西就少了幾分期盼。將近十個月下來,他早早地就盼著這孩子快點從她的肚子裏出來,別再這麼折磨她了。
可是他卻不知道,生產這一日竟讓他這麼難過。不過,所幸一切都好。
他看著沉入夢鄉的女人,安心地想道:“如今你沒事,就好。”
“老爺,您瞧瞧,小少爺很可愛呢。”夏香這個時候抱著薄毯中的小肉團,來到若庸麵前,著急地想為小家夥兒掙點印象分。
若庸此時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便回過頭去看看那小子,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孩子的臉頰,就皺著眉讓夏香抱下去了。
這個小家夥一點都不可愛,與他皇兄家裏的桓兒差遠了。
男人這麼想著,對這個他一開始極其盼望的孩子不甚滿意。但是,隻因為他是她這麼辛苦才生下來的,他也會好好疼他的。
不過,沒過半個月,若庸此時對孩子的不滿意,就變成了滿滿的疼愛。看著他的眉眼一點點舒展,看著那時不時會看向他的黑眼珠,他滿意地收回了之前對這個小子的評價。
蕙綿看著相對瞪眼的父子兩個,不禁暗自搖頭。自從有了兒子,她家的男人就變得越來越幼稚了。
“相公,寶寶該去吃奶了。”
簾子一動,夏香進來,先是對著蕙綿一笑,才又指了指床裏邊的小家夥。蕙綿便出聲提醒那個猶自未覺的男人。
若庸聽見,優雅地從剛才半趴著的姿勢起身,對著夏香一臉威嚴道:“抱他過去吧。”
這個時候他並不是不願意抱那小子,隻是不敢抱而已。總覺得他那麼軟軟呼呼的,怕自己抱不好再摔了他。
蕙綿看著夏香出了門,才對若庸抱怨,“我為什麼就是不下奶水?還要咱們兒子吃別的女人的奶。”
“不都是這樣?我小的時候,可是連睡在母後身邊的時候都沒有呢。”若庸坐在床邊,將女人半抱在懷中,笑著說道。
“那能一樣嗎?”蕙綿笑嗔了他一眼,這男人,最近怎麼什麼都喜歡跟兒子比?
若庸一見她這個眼神,立時火起。從她有了身孕,他就沒有真正得到滿足過。本來谘詢著大夫,一過了三個月就可以行夫妻之事了。哪料想到蕙綿卻被折騰得不輕,迅速消瘦了不說,還常常吃不下去東西。
那個時候他擔心都來不及,哪還有其他的心思?
所以這個時候,還沒見她稍稍露出些嫵媚,他就像餓虎撲食一般把她壓在了身下,有些急切地親吻著她白皙的脖頸。
“快走開,髒死了。”
聽著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蕙綿連忙躲閃。她從生過孩子就沒洗澡,再加上這個時候距離她生產也隻過了半個月,還真不是與他纏綿的時候。
“我每天都洗澡的”,若庸不舍的抬起頭,又在她嘴邊親了幾下,才為自己辯解道。
“我說的是我啊”,蕙綿一聽,好笑地推了推他,又道:“現在真的不行,等寶寶滿月了,咱們再……好不好?”
若庸當然知道不行,不過看她此時的模樣,隻覺得能忍了下去,那他就別再做男人了。
“我聞著比以前還香呢”。他笑說了一句,就又吻了下去。
不過他好歹還記著她的身體,隻限於一些火熱的親吻。最後的大事,仍免不了是讓蕙綿幫他解決的。
若庸滿足了些,就將她抱在懷裏,一同在床上躺下了,不過一雙大手仍是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晃來晃去。
隻要他不太過分,蕙綿也懶得趕他,半靠在男人的懷中閉目養神。
“咱們兒子的名字,就取一個守字,好不好?”好半響,他才又說道。
“守?”蕙綿半起身看向他,雖然孩子都半個月了,但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討論給孩子取名字的事情。
“這多難聽啊”,她想了想,搖頭道。
“怎麼難聽了?而且,你不覺得寓意也很好。”若庸抬起腦袋,親了她一口,笑道。
蕙綿這才想到這個字後麵的意義,他們都在這裏住了這麼長時間了,難道他還是會怕他們兩個人分開嗎?
她卻不知道,他隻是擔心,擔心她心裏仍記著蕭悅行,還有那個被他趕到東薊的流風。
“不過,你現在姓白,你確定要咱們兒子叫守?”蕙綿轉念一想,又笑著說道,還小聲的念了句,“白守,聽著還不錯。”
若庸這時才反應過來,他早將那個寫在戶籍上的姓忘得一幹二淨了。明白過來的男人,很不滿意她故意嘲笑的語氣,眨眼間又將她捉到了身下。
兩個人又鬧了一番,最後決定給兒子取名一個“朗”字。
阿朗滿月的時候,他們也隻請了周圍的一些鄰居過來做客。因為隻是鄰居,宴席倒是早早地就散了。
不過看著幾家女子走的時候,都要戀戀不舍地回頭再看一眼,蕙綿很不滿意地瞪了一眼那個越來越吸引人的男人。
她就不明白了,生孩子的是她,為什麼她的男人會越來越有魅力?
其實自從在這裏住下以後,若庸身上與生俱來的高貴氣度就消減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平易近人的溫和。再加上他的容貌本就優於那些世之所謂的美女許多,這時又沒了那種可以讓人產生自卑的高貴,自然更加吸引人了。
若庸察覺到了她的不滿,心中卻是非常高興的,這不正說明了她對自己的在乎嗎?
“綿兒,你怎麼了?誰惹著你了?”他連忙跟上轉身進屋的女人,心情很好地問道。
蕙綿沒有理他,聽他那聲音就知道這人是明知故問。若庸卻還故意說道某某女前天還送了他一個香囊,不過他嫌那東西礙事,就又扔給那個女人了。
聽他還要繼續說下去的樣子,蕙綿轉頭朝他笑了笑。
看見她這個笑容,若庸心中一凜,他怕她會對他說,“那你就和那些女人過去啊。”
蕙綿確實是打算那麼說的,但是卻看懂了他的眼色變化。是的,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也早夠她去了解他了。她自信,一個眼神就能看懂他的想法。
“今晚看我怎麼收拾你。”她將到了嘴邊的話,換成了這一句。
若庸一聽,當即就將她抱了起來,瞬間換上一副急色的樣子。“綿兒,你不覺得這句話是該我說的嗎?”他看著她笑道,說著就側身撩開了簾子,去了裏間。
“別等今晚了,你現在就來收拾我吧。”將她放到床上之後,若庸又笑著說道。隻是話未落,嘴唇就蓋了上去,大手也早摸著衣帶去了。
蕙綿本想拒絕他,但是他這麼長時間沒要她了,她不也這麼長時間沒那啥了,當然就和那幹柴差不多。他的火星子還沒落上去一點,瞬間就可以燎原了。
再者說他們自來了這裏,就沒有招下人。家裏如今除了一個奶娘,還有一個做飯的周嫂就沒有其他人了,她們平時是不準許往主人的住處來的。夏香她見他們兩個進了屋,自然不會過來打擾。
這樣一想,蕙綿也就放心下來,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他的親吻中。
兩個人在屋裏一直待到用晚飯的時候,才一前一後的出了房門。
“夫人,小少爺他不知道怎麼了,吃過奶沒一會兒就又都吐了出來。”
蕙綿才一出門,就見她家那個頗有風韻的奶娘走了過來。雖是跟她說話,但那略帶風情的眉梢老是看向她後麵的男人。
不過她提到阿朗,蕙綿也沒注意她明顯是勾引自家男人的行為。她知道這個奶娘,總想著往他們住的地方跑跑,存著什麼心思她也是明了的。
其實若不是看在她對阿朗很應心,比起其他奶娘又幹淨許多的份上,蕙綿早就將她趕走了。不過,現在這種情況是,她自己不下奶,也隻好將就將就了。
她決定留下這個奶娘另一個原因就是,對自家男人很放心。他當初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還不是心裏隻有她一個?
“怎麼回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聽見奶娘這麼說,她又上前一步問道。
“這我也不大清楚,就是過來請示一下,是不是找大夫過來看看?”奶娘說話前,又看了若庸一眼,才輕聲細氣的說道。
若庸站在蕙綿身邊,臉色早黑的像鍋底一樣。“你下去吧,這些事情自有夏香過來回報。”他在蕙綿前麵喝退了這女人,說話間那種迫人的高貴氣度又彌漫開來。
“是”,女人一時隻感覺到渾身不舒服,這個樣子的男人讓她覺得,自己連他腳邊的微塵都不如。匆匆福了一禮,轉身就走了。
蕙綿見她像被鬼追著一樣逃走了,笑著回頭看了看身旁的男人。
“你還笑,看見其他女人那樣看我,你還有心思笑?”若庸很不滿意她這麼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說話間便有些責備的語氣。
“你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的,我沒說你,你倒先說起我來了。”
這時夏香遠遠地從餐室那邊走來,臉上並沒有什麼焦急的樣子。她便明白剛才隻是那女人的一個借口罷了,或許阿朗真的嘔奶了,但絕對是不嚴重的。所以她也一副輕鬆的樣子和他說笑。
若庸正要再說,見夏香走了過來說飯菜已經準備好了,便甩了袖子冷著臉先走了。
“老爺這是怎麼了?”夏香有些愣愣的,兩步走到蕙綿身邊,小聲問道。
“欠揍了”,蕙綿笑答了一句,便又問起兒子的情況。夏香聽了,答道:“隻是吃得有些多了,並沒有什麼事。”
夏香說過,又有些疑惑小姐怎麼會知道小少爺嘔奶的事,便問了出來。蕙綿笑著對她說了,再次問道:“你說那人是不是欠揍了?”
夏香但笑不語,因她不知道剛才二人的談話,隻認為是小姐吃醋了。哪知道卻是王爺埋怨小姐不吃醋呢?
若庸對蕙綿生氣向來不會太久,沒一會兒又沒事人一般的給她盛飯夾菜了。
用過飯,蕙綿趁若庸沒注意到的時候去了廚房,跟周嫂要了幾個中午待客時的煮雞蛋。她拿著雞蛋出了廚房,卻不知要放在哪裏了。
她拿這些雞蛋,就是要給他吃的。她覺察到他在,是在懷著阿朗有四個月的時候。那時她不知怎麼的,特別想吃橘子。若庸讓卓越卓凡去外麵的商鋪去尋,可不是橘子的季節,尋遍了整個陳州府,也沒找到半個。
當時夏香見她一直沒胃口吃東西,隻一心惦記著橘子,自家人又找不到橘子,便去找了那個謝府的二少爺幫忙。
那個時候謝宣早就打聽到了夏香,也帶著禮物來賀過他們的喬遷之喜。後來在謝宣的幫忙下,倒是尋到了些年前放下的橘子,不過都沒什麼橘子味了。
蕙綿雖然不太喜歡,但仍然吃了不少。
不過,因為這事,卓凡可是一張臉冷了一個多月。
橘子事件半個月之後,她在門角邊發現了一小簍新鮮的橘子。雖然那個時候她特別想吃橘子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但是聞著那些橘子散發出來的清香,她依然一連吃了好幾個。
從那個時候,她就知道是他。是的,除了離亂,沒有哪個男人願意,也沒有哪個男人會為她做到這一步。
蕙綿不知道他會躲在哪裏,不過她卻知道,他是不會躲在他們的住處的。若不然,就算離亂武功再高,這麼長時間,卓越卓凡也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的。
想來想去,她決定將雞蛋放在一棵大樹下邊,又撿了幾片葉子在上麵淺淺地蓋了一層。她看著雞蛋低聲說道:“我知道你想吃的話自己會去廚房裏拿,但這是我送給你吃的。”
她說過,又抬頭望了望高高的樹幹,想起了他們還不太熟的時候,他把從樹上掉下來的她接住的情景。
“躲在這裏想什麼呢?”她正有些出神,若庸暖暖的聲音響在耳邊。
“沒什麼,你不是去看兒子了嗎?”
蕙綿收回了臉上的感傷,回過頭來看著他,笑問道。
“回去吧”,若庸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聲音也帶了一絲僵硬,說著就攬著她的肩膀離開了。
蕙綿隻覺得嗓子幹澀無比,想跟他說,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她甚至覺得她是不配讓他這麼愛的,因為她無法給他全心全意的回應。
若庸卻是沒一會兒就將話題帶到了別處,蕙綿一邊應付著他的話,一邊在思考著是不是把一些事告訴他。不過她最終還是決定先不要說了,這樣決定了,便不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兩個人回到房間,若庸又教著蕙綿下了一會兒棋,才收拾收拾上床睡了。
因是沒多少下人,夏香晚上又主動要和奶娘睡在阿朗那屋,他們的房間就沒有人伺候了。不過,若庸卻很喜歡,說沒有下人他更自在了。
蕙綿明白他所指的是什麼事,笑白了他一眼,以前有人在的時候,也沒見他有什麼不自在的?
她卻不大滿意自家兒子不睡在他們房間,跟著若庸抱怨了幾回。後來他們倒是把孩子抱在自己屋裏睡了兩天,可是屁大點兒的孩子,半夜裏餓醒好幾次。
蕙綿沒有帶孩子的經驗,一開始隻以為他是哪裏不舒服了。但是左哄又哄都不見她家兒子停止嚎哭,又見他抱著自己的手直往嘴裏送,才恍然大悟,於是她便討好地支使自家男人去喊奶娘。
若庸不願半夜三更的去敲其他女人的門,盡管是為了他家兒子。不過在她的眼光下,他還是去了,回來的時候一臉黑霧。
有了這麼幾次的折騰,不說若庸堅決反對抱著兒子睡,蕙綿自己個兒也受不了了。若是她有奶水,或者這個時代有奶粉,這都好說。
但偏偏這裏什麼都沒有,半夜還要幾次地去喊別的女人過來他們的房間給兒子喂奶。就算自家男人甩都不甩那女人一眼,她還是很不舒服。
於是蕙綿隻好同意,兒子斷奶前都由夏香和奶娘看著。其實她倒是挺害怕兒子大了跟她不親的,他從小就吃其他女人的奶,熟悉的也是那女人的味道,哪會懂得她就是媽媽?
有了這層擔心,白天裏她就常常去抱抱兒子。
兒子快滿月時,她倒是下了些奶,不過就那一點點,全不夠兒子喝的。再加上某個男人也頗為小氣的不同意,她也隻覺得好玩地喂了兒子兩次,就不再搶奶娘的活兒了。
其實,主要是,她家兒子在她懷裏沒吃飽,愣是嚎啕大哭了好長時間。把奶娘叫來也不好使,小家夥兒頭一偏,就是不吃,非要在她懷中找吃的。後來可能是餓的不行了,才躲在奶娘懷中就餐去了。
若庸熄了燈,抱著蕙綿躺下以後,大手就被女人撈去覆到那團軟綿綿的地方。
“怎麼了,還想要?”他輕輕在那裏揉了兩下,笑問道。
“說什麼呢,幫我揉揉,說不定就會有更多的奶水了。”蕙綿主要是剛才想到兒子吃不夠她的奶水時那可憐樣,才決定照著一個鄰居大嫂給她說過的話,讓他幫著揉揉。
她一開始聽說的時候,還真不好意思主動要若庸幫她。
而若庸一個男人家,又是自小於皇家長大,這些事情就更不了解,就別提會自覺的幫她了。
蕙綿既不好意思說,便隻好在他非纏著她恩愛一會兒的時候,總是任他揉弄那裏罷了。
若庸一聽此言,哈哈大笑起來。“綿兒,你是怎麼想的?”他一邊問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相比急色的時候,這時也溫柔了許多。
不過他真的不明白,女人是不是一旦生了孩子,就會變得這樣“處心積慮”的要給孩子喂奶?
蕙綿沒有理會他的笑話,隻說這是她從權威人士那裏聽來的。
兩個人又隨意聊了些,便就睡了。
半夜二更許,門被人“啪啪”的大力拍響了,同時響起了夏香慌張的聲音,“小姐,少爺不見了。”
蕙綿一聽,立即就沒有了睡意,猛地一下就坐了起來。再聽夏香著急的敲門聲,心中一陣猛跳。
“有我在,沒事的。”若庸也坐起身來,捏了捏她的手,輕聲安慰,“咱們出去看看。”
他雖這樣說,心中也早有些失神,披了件外衫就快步下去開門了。
若庸這時真的很擔心,在自家家裏,又有卓越卓凡兩個,兒子怎麼會這麼突然不見了?那人不是埋伏很久,就是武功極高。
夏香一進來,就著急忙慌地敘述了一下經過。她說那時小少爺才剛餓醒,奶娘喂他吃過奶,又將他哄睡了。她和奶娘也是才剛剛眯了會兒,就感覺一陣涼風從臉邊吹過,再看時就沒了小少爺。
“隻有這一張紙條”,夏香說到這裏,才把手中已經快要捏爛的紙條遞給了若庸。
若庸看過,臉色大變。
蕙綿見他如此,心便涼了下去,再看那紙條上的字,剛才隱隱地希望是阿離抱走兒子的想法也不見了。
她本來還僥幸地希望是阿離見他可愛,抱出去看了看。可是紙條上分明寫著,“若想孩子活命,郊外灰木林見。”
若庸也來不及想這是何時結下的仇家,匆匆穿上衣服,就要去往十幾裏外的灰木林。蕙綿要跟去,他堅決不讓,但是她又怎麼等得下去?他不讓她跟著,她便要一個人去,若庸無法,隻好將她帶上。
此時卓凡已經追了過去,卓越留下等跟著他們兩個人一起去。
這夜正是月中,月圓夜,明亮的月光將周圍十幾米的景物都清清楚楚的映射出來。
他們到達灰木林的時候,已經有人在那裏對峙著了。
蕙綿遠遠地一望,就知道那個背對著他們的黑影是阿離,立在另一個方位的正是卓凡。
離亂知道今日是她的兒子過滿月,所以是必定要過來偷偷看一眼的。
他發現了放在樹下的幾個煮雞蛋,又見宅子裏安寧,隻去透過窗子看過了她的孩子,就懷揣著煮雞蛋去一個通宵營業的小酒館喝了幾杯。
走之前,他又忍不住的想回去看她一眼,但是遠遠地卻看見一個穿著邋遢的人,像是攜著什麼東西一樣從那處院子閃了出去。
那人影也隻是在他眼前一閃,就不見了影蹤。當下離亂也顧不得多想,躍身就追了過去。
那人輕功極高,所過之處不留一絲痕跡,離亂也是找了有一刻鍾,才在這林子裏發現了此人。
誰知那人一見他,就大笑道:“沒想到玉王爺武功倒也不俗,這麼快就追了上來。”
離亂不動聲色,並沒有反駁他的話,隻是沉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你這兒子長得可真好,若是就這麼死了,真是可惜。”那人自顧自的瞧了瞧一隻臂彎中的孩子,手指在白嫩的小脖子上逡巡了一圈兒,才搖著頭似萬分無奈道。
離亂看見他的動作,立即緊張地上前一步。
“慢著,慢著,玉王爺就站那正好。”那人見離亂有動作,連忙很誇張的說道。
他隻是今日才追蹤到了若庸與蕙綿的住處,對若庸也隻遠遠地看了那麼一眼,並未記得真切。這時又見離亂最先追來,想都不想的就把他當做若庸。
此人在江湖上武功是數一數二的高,卻也是有名的“一根筋”,他認定了的事,就是天王老子也別想輕易幫他扭轉了。
“你是何人?與我有什麼冤仇?”離亂猜不出來人身份,便又問道。
這“一根筋”常在不甚繁華的邊境亂地行動,也難怪離亂不知道他。
“你我二人自然沒什麼仇怨,我也隻是受人之托。你說你堂堂一個王爺,怎麼能做出拋妻私奔之事?還躲地這麼嚴實,害我一頓好找。”
他說話間又搗了搗臂彎中的阿朗,雖是斥責的話,語氣倒是輕鬆。
“難道是黎家心存不滿?”
離亂自從蕙綿被滄浪劫走那次之後,就一直躲在她的周圍,發生在京城的事,他都知道。
“我向來不與官家打交道,況且,黎家怎麼能支使得我?”
他立即反駁離亂,好像他的話使他受了什麼屈辱似的。
正說話間,卓凡幾個起落,也過來了。他一看見那搶了小少爺的賊人就大喝一聲,讓他最好快些放了他家少爺。
“一根筋”很是輕蔑地哈哈大笑了幾聲,不管卓凡,隻是對離亂道:“怎麼你那女人沒來,她就一點都不擔心兒子?”
離亂聽他言語間提到蕙綿,再結合剛才他說的話,不禁緊緊地攥住了劍柄。
“呦,來了。”
這人又笑了一聲,對著離亂說道。
離亂這才注意到遠遠傳來的車輪轆轆聲,卓凡也是滿臉焦色,但孩子在他手裏,他們兩個都不敢輕舉妄動。
若庸緊緊扶著已經有些發抖的蕙綿下了車,在她耳邊小聲道:“等會兒你千萬不要說話,一切聽我的。”
他話未落,就聽見遠遠傳來一陣嘲笑聲:“玉王爺,你回頭看看,你還沒怎麼樣,你的女人已經找好了奸夫了。”
“一根筋”隱隱聽見了若庸的話,又見他們兩個人行為親密,而且是一同過來,便認為“玉王爺”的女人背著他在外偷情了。
其實這人若是會轉個彎,怎麼會看不出來?但,誰讓人家是鼎鼎有名的“一根筋”呢?
“你住口”,卓凡見他這樣詆毀王爺,忙開口嗬斥。
“我才是你口中的玉王爺,不知閣下這樣深更半夜的搶了小兒,有什麼事要說?”若庸示意卓越扶住了蕙綿,上前一步說道。在這月光下,他的一身淡雅高貴,更加逼人。
那人愣了愣,又哈哈大笑了兩聲,對若庸喊道:“你確實裝得比他更像王爺,但是想騙我,沒門。”
蕙綿腳下一個趔趄,這是什麼人啊?“他騙你有什麼好處?”她著急地朝那人喊道。
“當然是為了救你的兒子”,“一根筋”很快地給出了答案。
“他若不是孩子的父親,為什麼要這麼著急地救我們的兒子?”蕙綿見這人如此說不通,推開卓越,氣急敗壞地向那人大聲道。
果然聽了她的話,他靜了片刻,眼光在離亂和若庸身上來回遊移。然後朝著蕙綿一聲大吼,“你給老子閉嘴。”
阿朗卻隨著這聲吼大哭起來,那人聽了煩躁,一點都不疼惜的將他又是拍又是顛的。
“你別打他,我不說話就是了。”蕙綿聽著兒子的哭聲,心像被人拿著利器腕割一樣,忙忍住眼淚說道。
離亂和卓凡對看了一眼,想趁機救下孩子,隻是他們還沒有動作,就被那人叫停了。
“不想這孩子快點死,你們最好別動手。”
他抬起的眼光中,在月光的照耀下盡是凶芒。
“求求你,不要殺我的孩子。”蕙綿腿上一軟,就跪在了滿是落葉的地上。
“不想我殺了這孩子?也行,你殺了這位王爺。”他看著蕙綿,惡狠狠地說道,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離亂身上。
“好,依你,但你得先把孩子放了。”若庸想都沒想就接過了他的話,說著就抽出卓越手中的劍,放到蕙綿手中。
“我說的是玉王爺,你他娘的插個什麼嘴。”這人越發惱了,將臂彎中的阿朗也是越抱越緊,孩子一陣不舒服,又嚎哭了起來。
“再哭,老子掐死你。”他又將包著孩子的一層薄被拍了幾下,對著月光下皺在一起的小臉兒威脅道。
“住手,我應了你的要求就是。”離亂搶在若庸前麵,對那人說道。既然這人如此認定他就是王爺,那麼為了救下孩子,他也隻好認了。
阿朗卻在那人的威喝之下沒了哭聲,蕙綿知道,孩子肯定是被嚇到了。“要殺要刮都由你處置,你先把孩子給我,讓我哄哄他好不好?”她說著,聲音也顫抖起來。
“既然這麼擔心兒子,就快點動手吧。被心愛的女人手刃的滋味,應該是不錯的。”那人一臉不耐煩地對蕙綿說過,才又看著離亂。
離亂走到蕙綿身邊,用眼神製止了要說話的若庸,然後笑著對她道:“綿兒,動手吧。隻要能救下兒子,我怎麼樣都無所謂。”
蕙綿看著他充滿笑意的眼眸,慌張地搖了搖頭,淚水被甩到手背上,燙的灼人。
“本王才是瓊玉王爺,要怎麼樣你才能相信?”若庸第一次沒有形象的大吼,他不想欠那個侍衛統領一個人情,更不想自己的女人兒子由別的男人保護。
“動手吧”,那人卻根本不理早已大怒的男人,掏了掏耳朵,不耐煩道。
“綿兒,不要覺得欠了我。”離亂又說,然後把自己的劍塞到她的手中並將她的手抬起。
蕙綿一時間覺得腦子裏亂糟糟的,被他握住的手卻怎麼都掙不開,眼睜睜地就看著劍緩緩地沒入他的胸口。
鮮紅的血一下子就像傾盆的大雨一樣,不停地往她腳前的地麵上落去。
“阿離,你怎麼樣?”蕙綿卻一時沒了慌張,連忙半抱著無力倒地的他輕輕坐在地上,一手捂著那不停地冒血的傷口,一邊輕聲問道。
她不敢害怕,因為這個時候她竟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因為疼痛而輕輕地抽搐。他是那麼不怕疼的人,如今卻是疼得抽搐。
眼前這一幕,若庸看著,眼中一暗。有些東西,難道就注定了躲不過嗎?
“你還不快將孩子放下?”卓越上前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