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香隻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輕盈地來到後院的側門邊。她打開了門內的銅鎖,開門欲走,卻又回頭看了兩眼。
她朝這邊來時,他是看見了的。
但是看著身後並無一人的小路,夏香滿心黯然。
這段時間她總是想起當初,當初是那個不太沉默的人將她從楚府裏帶出來。那時她們四人是一同出現的,但是他卻隻看著自己,輕抬了劍鞘,問道:“你是夏香吧?”
她不識他,卻聽領路的小廝說了來人是王爺派來的,便點了點頭,回道:“我是。”
那時她看見他眼中帶著笑意,說出來的話也沒有一點壓迫人的感覺,“楚小姐正等著你呢,我們走吧。”
她隻來得及給秋香她們交代一句話,就連忙追上他的腳步走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男女之間的差別那麼大,她幾乎是小跑著了,而前麵的人卻隻是輕鬆地像散步一般。
她想,他或許是聽見她有些氣喘的聲音了,他驀地就在她麵前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來看著她,眼中盡是吃驚。
她知道,他一定是覺得她很笨,隻是走個路都累成那個樣子。
她隻能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我能跟上的”,她不知道他的名字,隻是這麼說道。
但是她有些氣短的聲音,卻表示她並不能如她所說那樣跟上他的。
他沒有笑她,隻是有些歉意道:“我沒注意到,我會走的慢些。”
他說過才又轉頭走了,這次卻是沒走幾步就回頭看看。可能他覺得這樣總是回頭不好吧,沒幾次之後,她就能看見他側頭看身旁影子的動作。
在那個別院居住的一段時間裏,他每次見到她都會笑著打招呼,有時會問她用不用幫忙,有時隻是喊她一聲,“夏香”。待她疑惑地看向他,他又會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沒事。
她本就對他有好感,所以很容易地就覺察到了他對她的不一樣。但是她卻不知道日後會跟著小姐去到哪裏,麵對他的示好與追求,她隻能裝作不知。
他有時會跟著王爺出去,那次回來時給她帶了一朵布花,是她最喜歡的天藍色,做得像真的一樣。
“夏香,給你戴吧。”他將花小心翼翼地掏出來,然後遞到她的麵前說道:“這是我跟王爺去東南市街時買的,不值什麼錢。”
他怕她拒絕一樣,忙忙的解釋了一句。
她卻一口拒絕了,“對不起,我最不喜歡藍色了。”
她知道自己的這個借口太拙劣,因為她的東西幾乎所有的,都會帶著些藍色裝配。可她就是需要這麼讓人一眼就看破的借口,小姐不留下,她也會跟著走的。
他們,終究沒有那個緣分。
她不知道他最後將那朵布花怎麼處理的,隻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稱她夏香姑娘了,客氣而又疏離。
那是她想要的結果,可是每次聽到夏香姑娘那四個字,她都會想起以前他喊出的那兩個字,夏香。
夏香,她覺得這個兩個字被他用帶著憐惜的語調喊出,最美麗。
“夏香”,恍惚間她又聽見了這兩個字,低頭匆匆行走的女子隻以為是幻聽了,並沒有理會。
但是沒走幾步,她就撞到了某個人展開雙臂的胸膛上,然後就看到了那個一臉笑意的謝家二公子,謝宣。
“你怎麼在這裏?不是說好了我送到府上去?”夏香連忙後退一步,兩側看了看,原來她還沒有走出通向大街的那條小巷子。
“我當然是不舍得你跑那麼遠的路啊,所以就過來接了。”謝宣並沒有再伸手占女子的便宜,但嘴裏親密的語氣可是一點都不客氣。
夏香與這個人也算是熟識了,自然知道他那一副性子,簡直是流風少爺的翻版。因此聽了他這樣的話,她也不介意,隻是將整整齊齊地疊在一起的六塊手帕從袖口中掏出,放到他的手上,說道:“六條手帕,花樣全是按照你的要求繡的。”
謝宣想握住因為放手帕而觸到他手指的纖手,但是看了看夏香不苟言笑的樣子,又不敢了。他一開始隻是覺得她與之前見到的女人都不一樣,誰知道弄到現在,真的在他心中不一樣起來。
他雖不敢直接抓住女人的手親一口,卻是克製不住地將手帕放到鼻下,狠狠地嗅了一口。“真香”,他說,有些讚歎的意思。
夏香被他的一番動作弄得俏臉微紅,她就是被那個鼎鼎大名的流風少爺調戲時,也沒有臉紅過。
但眼前男子的行為,卻讓她臉紅了。以前她知道流風少爺隻是玩笑,而現在這個人卻明顯地是對她有意思。
夏香覺得她做了個錯誤的選擇,她不該答應謝宣這荒唐的要求的。因為她的一顆心早就給了,那個現在對她冷顏冷色的男人。
“謝公子,我還有事,先回去了。”夏香帶著些歉意對著男子微微低了低身子,便要回去。
“我說過了,以後別喊我謝公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喊我宣。”謝宣見她要走,忙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並這麼調笑道。不過看到夏香冷下來的臉色,他又忙問道:“你們家能有什麼要緊的事等著你?”
“我家沒有下人,等著我做的活計多呢。”夏香將手掙出,冷著臉說道。
“我早就說送你們幾個下人,你們還不要。”謝宣聽了她的話,有些心疼的說道。
“你也回去忙吧,我真的有事。”
夏香說過了轉身就走,腳步沒有絲毫停留。謝宣也顧不得心疼了,連忙兩步追上她,問道:“兩日後是火神節,到時候會很熱鬧,我帶你去玩?”
這裏的人對火神有著很深的崇敬,所以,到了傳說中的火神生日這一天會有很多活動,晚上更是燈火通明。
夏香沒有理會謝宣,腳步不停地到了側門邊,正要拒絕,一推門卻見卓凡在門後站著。他握著劍,眉頭緊皺,看著竟比卓越還要穩重幾分。
“我不去了,還要照顧少爺。”夏香隻將目光在他身上一掠,便拒絕了門外的謝宣。
“咱們就晚上出去轉一會兒,你家不是還有個奶娘嗎?”他說著就擠進門裏來,看見一旁的卓凡,隻點過頭,便又勸說夏香。
“卓大哥,你說……”夏香想故意刺激一下卓凡,她覺得他這麼一直冷著臉還是在意她的。隻是他卻什麼都不說,見了她也常是那麼一個冷冰冰的招呼,“夏香姑娘”。
難道自從他們離開京城,她表現得還不夠主動嗎?
隻是她還沒問完,卓凡就生硬地說道:“謝公子這麼誠懇的邀約,夏香姑娘也不要太矜持了。”
夏香聽了他的話,滿眼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他這是什麼意思,說她是故意拒絕,要抬高自己的身價嗎?
“好,我去。咱們什麼時候見麵,在哪裏見麵?”夏香深吸了一口氣,鼻子卻有些酸酸的,然後就不再看他,隻是問謝宣道。
謝宣很高興,當下就跟夏香說後天晚上他會過來接她。夏香說了聲好,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卓凡看著那個滿臉笑容的二公子,隻想把劍摔到他的臉上,偏偏那人走之前還故意地道謝:“謝謝幫忙了,卓大哥。”
卓凡一陣氣結,不管那人還沒有完全邁出門去,就一掌關上了側門。
謝宣忙跳出門外,拿著一捧手絹就笑著離開了。
門後的卓凡卻是後悔地想抽自己一巴掌,憤怒之中一拳就戳到了牆麵上,上麵立即凹下去一個窩兒,他的手也布上了血跡。
夏香一上午都有些恍惚,想哭又哭不出來,隻是心不在焉地陪著阿朗玩耍。對一旁奶娘的問話,很長時間還回答不了一句。隻有阿朗出聲抗議時,她才會回過神來,拿起撥浪鼓逗逗他。
一直到中午都沒有見到小姐,夏香還以為她仍然在阮神醫那裏呢。
過了午飯,卓越來提醒她,她家小姐還沒有用飯。夏香這才恢複了往日的狀態,去廚房盛了菜送去了。
不過到了才知道,小姐貌似闖禍了,王爺帶著那個人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蕙綿堅決不吃飯,夏香也隻好將飯菜原樣端了出來。有王爺在,小姐反正是餓不著的。
火神節這一天,蕙綿同三個男人隻在白天出去逛了逛。雖然人都說晚上更熱鬧,但是聽著阮安之與若庸辯論式的嗆聲,她覺得還不如躲在家裏清淨。
“他們兩個怎麼回事啊?”蕙綿總覺得現在這兩個人是越來越看對方不順眼了,原因還並不是她與阮安之那天的事。
“他們隻是通過爭辯來增加認同度吧。”
蕙綿隻是一個人抱怨,沒想到走在她身邊的離亂會接她的話,便有些吃驚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邊有風車,我們去買。”離亂有些不知所措,確實,猛地這麼同她像以前那樣說話,真的很別扭。
不過話音落下,他才為這個沒經過大腦的提議感到後悔。他這個時候,提什麼風車啊?
“阿離,我早就不喜歡風車了。”蕙綿卻是笑他臉上的那種糾結的表情,心情很好道。
當她看見扛著一棒糖葫蘆在叫賣的小販從身邊走過時,眼睛噌的一亮。她是真的很喜歡吃這裏的糖葫蘆,山楂透過外麵一層糖衣的遮蓋,又紅又亮。
關鍵是一口咬下去,還會有絲絲酸甜的糖水溢出,她都不知道這樣好吃的糖葫蘆是怎麼做出來的。
“我想吃糖葫蘆”,看著那小販與他們擦肩而過,蕙綿連忙對離亂道,像是以前那樣對他撒嬌。
“哦,好。”離亂先是半愣,才想起以前她確實挺喜歡吃著東西的,馬上就追上了走過去的小販,一下子要了十幾串。
看著兩隻手拿著兩捧糖葫蘆的男人,她忍不住笑了,那兩捧紅豔豔的糖葫蘆在他手中就像兩束鮮花一樣。
蕙綿很高興地從他手中抽出一根,哢呲一口就咬掉一顆山楂。
阮安之與若庸正在爭辯剛才見到的那幅寫意花鳥,到底是不是擇枝的親筆。餘光中掃到那一男一女相視而笑的樣子,便也不管那畫到底是誰畫的了。
“離亂,你怎麼一下子給她買了這麼多糖葫蘆?吃多了要倒牙的。”阮安之開口就責怪離亂。
若庸想站在另一麵說糖葫蘆的好處,可是他也真的擔心,這麼多糖葫蘆,她吃多了再不舒服。這個離亂,真是太慣著她了。
“綿兒,隻準吃這一串。”若庸最後也沒有決定支持離亂,嚴厲地對蕙綿說道。
蕙綿看了他一眼,沒理。這個男人太注重飲食了,常常不準她吃太多的零食。對於那些除了正餐以外的東西,少吃些支持,多吃時立即打倒。
那兩個男人反駁的語言,離亂聽著巋然不動,心中卻也在告誡自己過會兒她若再要,隻給一串。
那麼多糖葫蘆,蕙綿隻吃了兩串就被阮安之拿著分給路上遇到的小孩子們了。
蕙綿指責阮安之不懂醫理,明明山楂是助消化的好東西,他卻不知道。
“過猶不及”,對於她的話,阮安之隻回了這麼四個字。
雖然吃得不盡興,他們倒也買了許多好東西,有給阿郎買的,也有蕙綿要買了放著日常用的。
蕙綿沒注意到三個男人造成的轟動,隻是在內心感歎:這裏的火神節確實很熱鬧,出來逛街的女人們也很多,可見古代女子的生活也並不如現代人言談的那麼枯索。
午飯他們是直接去酒樓吃的,然後又在西半城逛了半下午,才回了。
酒樓據說是謝宣的大哥經營的,名字也很好,門額上隻掛著兩個字,“斯幹”。關於這家酒樓的名字,若庸和阮安之倒是難得一致的點頭誇讚。
他們說了許多這兩個字背後的意義,蕙綿都沒有記住。她覺得,隻因為這兩個字沒有引發那兩人的爭辯,那絕對就是好的。
用飯時正巧遇到謝宣,他又向他們介紹了他家大哥謝舸,幾個人坐在一起聊了會,謝舸便因為酒樓的事務繁忙而告辭了。
謝宣非要給他們免單,蕙綿知道他正在追求夏香,不想給夏香增加壓力,便笑著拒絕了。
當晚申時剛過,謝宣就拿著折扇,一身倜儻的來家裏約夏香同遊。當時一家人都在,蕙綿隻看了看卓凡的臉色,便心情很好的催著夏香出門。
然後就很滿意地看到卓凡的臉色更加難看,若庸對於卓凡與夏香的事也聽蕙綿說過幾句。這時便有些無奈地看了眼他家的女人,用眼神為卓凡說話,“他好歹也是我的手下,比不上那個謝宣?”
蕙綿看見他的眼神,隻是笑了笑,然後便對坐在左下首的卓越卓凡道:“你們白天都沒出去,這個時候也出去逛逛吧,家裏有我們看著。”
自從來了這裏,主仆間的界限也模糊了很多。卓越卓凡聽了蕙綿的話,便應了聲,上街去了。
沒過一刻鍾,阮安之和離亂也先後離開。
“打的什麼主意?”若庸來到蕙綿身後,半攬著她,問道。
“當然是給卓凡和夏香製造機會了。”蕙綿也仰起頭,看著他說道。
若庸登時迷惑了,這能製造什麼機會?
“你想啊,卓凡看見謝宣和夏香像情侶一樣的走在街上,心裏肯定很生氣,火一衝頭說不定就會把夏香從謝宣身邊拉走的。”
蕙綿想象著那些場景,一臉八卦地對若庸說道。熟料若庸聽了,隻是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卓凡是不會那麼做的。”
“為什麼啊?”見他說得那麼肯定,蕙綿連聲問道。
“有些東西是從小就養成的,卓凡性子比起卓越來雖有些粗糙,但是卻十分懂得自製?”
“是嗎?”蕙綿很懷疑地問自家男人。
若庸看了看她,笑著點頭。
“那我也沒見你這個主子有多懂得自製啊”,蕙綿說著,又想起這兩日來他在床上過分的情狀,逼著她看那書不說,那些調情的話也越說越無邊。想起這些,手上也不客氣的照著他的胳膊狠狠地擰了一把。
“這根本不是一碼事”。若庸有些討好地對蕙綿說道:“咱們現在也別節製了,趁天還早,回房多戰幾個回合。”
“你不是還要整理那些教課書?”蕙綿將他推開一些,拒絕道:“我去看看兒子。”
“好,教課書。”若庸將她奇怪的詞語又重複了一遍,便準備回房挑燈讀書,不過與她在客廳門口分手時又問了句:“順便再去看看離亂?”
蕙綿不防他這麼問,一時沒有回答,隨後看著他笑道:“是啊,再去看看阿離。”
若庸略不舒服地皺了皺眉,隻跟女人擺了擺手,便朝著後院臥室的方向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蕙綿笑了笑,故意朝著他大喊了一聲:“相公,你早點休息,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他的背影頓了頓,然後又繼續移動,蕙綿卻聽見了他沉沉地嗯了一聲。
這兩天來,她也明白了他的一些決定。雖然覺得對不起他,但是心中就是放不下其他的男人。所以,她也決定就這樣走一步看一步。
直到再看不見男人的背影,她才深呼一口氣,提步去了嬰兒房。今天可是一天都沒有看到兒子,還真挺想那個小家夥兒的。
可是她還沒有走到門口,隻路過窗子時,就聽見了裏麵傳來說話的聲音。
“少爺如今是越來越可愛了,難怪你這麼喜歡他。”
離亂正抱著阿朗,眉目又變成了蕙綿那日見到的柔和。
“是啊。”
奶娘說過話,以為這個常常透出蕭瑟的男人,會像前兩天那樣不理會自己的話,哪知他卻淡淡地喟歎一聲。
“你這麼喜歡孩子,怎麼還不早些成婚?”
女人像是受了鼓舞,又輕聲問道。
離亂低頭看了眼隻到他肩膀處的女人,稍停了會兒才低聲道:“沒有想娶的女人。”他想娶的,卻不嫁他。
男人說過,便又輕輕地晃了晃在他臂彎中連打了幾個哈欠的孩子。
“你也沒有喜歡的人嗎?”
離亂被問住了,不知道怎麼說,過會兒才點了點頭。
奶娘聽了這個答案,心中一陣亂跳。她不能吸引住那個眼中隻有娘子的男人,那這個連個喜歡的人都沒有的男人,一定會被她吸引吧。
“阿離,那我留在你的身邊伺候你,好不好?”她聽到過夫人這麼喊過他,此時便將額頭輕輕放在他的肩膀處,清晰地問道。
她早就不是那種害羞的女人了,有些東西必須主動說出來,去爭取。
離亂聽著那聲阿離,一陣迷亂。除了她,沒有人這麼喚過他,這一刻,他真的幾乎要覺得靠在他肩膀上的女人就是她了。
不過,低頭看見懷中的孩子時,才驚覺剛才與他說話的是什麼人。
“你先走開,阿朗睡著了。”離亂將身體一側,冷硬地對那個女人說道。
他正想把阿朗放到小床上,蕙綿就氣呼呼地進來了。她怒瞪著那個有些驚愕地看著她的男人,枉她還因為心中有他,卻又不能隻有他而難以自處那麼多天。他呢,竟然抱著她的兒子和什麼奶娘在偷情。
蕙綿一生氣就喜歡亂用詞語,誇張地形容事態。這個時候她又瞪了那個不老實的奶娘一眼,然後就從離亂懷中奪出了阿朗。
“你小心點,他剛睡著。”離亂忙鬆手的同時,又提醒蕙綿道。
蕙綿看了看懷中的兒子,這個時候已經清醒了,正睜著黑眼珠望著她,一點要哭的意思都沒有。她有些自責地拍了拍兒子軟軟的後背,忍住了怒氣,盡量平靜地說道:“我把兒子抱走,免得打擾了你們。”
她說過話,又瞪了那男人一眼,就抱著孩子出去了。
離亂聽了她那樣的話,本有些黯然,待看到那個略帶風情的女人時,黯然一掃而光。他笑了笑,便要去追她。
“阿離”,女人見他一句話不說就要走,便出聲阻止。
“我們不熟,你以後還是稱我離亂吧。”離亂停在門口,背對著女人說道,然後就跨過門檻,走了。
他很快就追上了那個抱著孩子向後院而去的女人,越過她,停在了她的前麵。
“這麼快就完事了?”蕙綿被他擋住,便停了下來,嘲諷地說道。
阿朗一雙眼珠落在離亂身上,看了他一會兒,便側著身子朝向他。
“什麼?”離亂不明白蕙綿的話,想來想去不知道什麼意思,又見阿朗要他抱的樣子,便伸手去接他,同時疑惑地反問。
“人家不是說要伺候你嗎?”蕙綿把兒子往懷中一按,躲開了男人伸出的雙手,依舊是帶著火藥的語氣。
離亂這時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輕笑了聲,說道:“我是不是那麼沒用,綿兒試過就知道了。”
他說過,才想起來她的懷中還抱著孩子呢,這話卻是少兒不宜的。不過他看了看阿朗黑乎乎的眼珠,又鬆了口氣,他還不到四個月,能懂得什麼?
“你走開,我要回房了。”蕙綿從沒聽他說過這麼不正經的話,雖然氣消了些,還是有氣。
“綿兒,我心裏隻有你,你難道不知道嗎?”離亂沒有攔她,隻是在她要與他擦肩而過時,忍不住開口道。
“那你剛才說沒有喜歡的人?”
聽他這樣的話,蕙綿又冒出了一絲怒火,便停住了腳步,看著他責問道。
阿朗也隨著娘親的轉身,看著離亂,然後輕輕地打了個小哈欠。
“我確實沒有喜歡的人”,離亂也看著她,說道:“我隻有愛的人。”
蕙綿忍不住動了動嘴角,她是真沒想到,他這情話不說則已,一說就這麼驚人。離亂上前了一步,先在阿朗的小額頭上親了一下,就把嘴唇放到了她的唇邊。
他想給她一個深吻,但是阿朗時不時會打到他的臉頰的小爪兒,讓他放棄了這個想法。隻是親了親她,他就放開了。
“你不生我的氣了?”蕙綿將懷中的阿朗抱緊,有些緊張,有些竊喜。畢竟這個男人自從再次出現在她的麵前,就少有以前那個樣子對她。
“我早就不生氣了。”眼前的她抱著一團虎氣的孩子,眼睛緊緊地盯著他,他的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熱流。那些不好的事情,終究都要徹底消散了。
蕙綿聽了他的話,看著他笑了笑,不知道再說什麼,就一直看著他。
“綿兒,今晚……”
離亂伸出手接住阿朗胡亂揮舞的小爪兒,忽視那個直盯著他瞧的小子,想對他的娘親求愛。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行雜亂的腳步聲打斷了。
“夏香,你怎麼了?”蕙綿看見抹著眼睛跑進院裏的夏香,忙把兒子往那個才說出幾個字的男人懷中一塞,攔住了她問道。
“小姐,奴婢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夏香在回答蕙綿之前,將不斷冒出的淚水抹幹了,才看著她說道。
蕙綿想問她這是怎麼了,可是當著離亂的麵,這丫頭就算真想對她說些什麼,也會閉口不言的。更何況看她這個樣子,根本就是不想說。
蕙綿沒有再攔她,隻是囑咐她回去好好休息,看著夏香離開後,她才轉身對離亂道:“你把兒子抱到相公那裏,我去看看她,出門時好好的,怎麼就哭著回來了?”
離亂隻能暗歎自己時運不佳,他想了想,對蕙綿說:“那丫頭感情上的事,你也不要管得太多了,小心越幫越亂。”
“你這時倒看的明白。”蕙綿笑著說了他一句,便讓他抱著兒子找若庸去了,還對他說不準把兒子往奶娘那裏送。
離亂才剛走開,卓凡就滿臉擔心地奔了進來,看樣子都忘了自己會輕功了。不過看見蕙綿,他倒是馬上就恢複了正常,並且低頭喚了聲“夫人”。
“你和夏香吵架了?”蕙綿決定先問問這個人,再去勸說夏香。
“沒有。”
卓凡隻臉色一動,答得十分幹脆。蕙綿見他這麼一副樣子,便故意說道:“見夏香哭成那個樣子,我還以為你欺負她了。既然沒有,肯定就是那個謝宣了,看我明天怎麼收拾他。”
蕙綿自顧自地說了這麼多,見卓凡又露出擔心地樣子,便笑著轉身走了。看你這家夥還不著急?不過她真的搞不明白這個卓凡,明明是喜歡夏香,怎麼總是硬撐著不說?還裝出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蕙綿去了夏香的住處,還沒走近房間,就聽見她低低地抽泣聲。她不禁暗歎一聲,自己可真會作孽。若不是因為她非要報複蕭悅行,夏香怎麼弄成今天這個樣子?
“傻丫頭,到底怎麼了,還不能跟我說說?”蕙綿推門,才發現門已經從裏麵鎖住了,便抬手敲了敲門,透過門縫問道。
她說過話,門裏的低泣聲是沒有了,但是也不見夏香過來開門。
“怎麼,你還要把小姐關在門外邊?”
她又將門拍了兩下,故作生氣地問道。
裏麵仍是靜靜的無聲,她正要在門外安慰夏香幾句時,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小姐”,夏香一出門,就像個孩子一樣撲在她懷中大哭起來。
蕙綿也顧不得問其他什麼問題了,隻是滿心自責地勸她,這個丫頭,從做了她的小姐以來,自己就沒見她掉過一滴淚。
今天她竟然哭得這麼傷心,蕙綿一邊拍著她的肩膀勸慰,也有些想哭。
夏香哭了好長時間,才漸漸止住了哭泣。蕙綿讓她在椅子上坐下,又端來一盆水,洗了毛巾讓她擦擦臉。
“小姐,對不起”,夏香接過了蕙綿遞給她的毛巾,隻在手裏拿著,低下頭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
“夏香,是我對不起你。”
蕙綿在一旁坐下了,才看著她說道。她本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事情,讓夏香哭成這個樣子。如今卻有些問不出口。
夏香聽了她的話,立即有些慌張地站起身來,“小姐,這都是我的命,不幹小姐的事。”
“那你願意跟我說說,出了什麼事嗎?”蕙綿又把她按在椅子上坐好,問道。
夏香低下頭,停了些許時間才道:“我會忘了他,以後再也不想著那些事了。”說過這句話,她才對蕙綿說了發生在火神節上的事。
“我們一先一後的出去,上了街沒多久就被人群衝開了。我知道,他是不想看見我。若不然憑他的功夫,就是再多人也沒法將我們衝散的。”
“我與謝公子逛了一會兒,便提出要回家了。他說要送我回家,我拒絕了,就一個人回來。可是,我沒往回走多遠就見他和一個女人說笑著迎麵走來。”
說到這裏,夏香的聲音又有些哽咽。
“隻是和其他女人一起逛逛街,應該沒什麼事吧?”蕙綿怕她再哭,便小聲地替卓凡說話。
“小姐”,夏香用已經腫得像核桃那樣的眼睛看著蕙綿,繼續哽咽道:“我當時也是這麼跟自己說的,我不想有什麼誤會,便過去同他們打招呼。那女人問他我是誰,他說,他說,我隻是一個小丫頭。還對我說,那個女人就是他在火神節認識的,說她有什麼說什麼,直爽,比那些故作矜持的女人好多了。”
“啊”,蕙綿有種掉下巴的感覺,卓凡這小子是抽什麼瘋啊?他難道一點都不想和夏香在一起了?可聽他說的這話,也不像啊。
“謝宣那家夥在路上有沒有對你怎麼樣?”蕙綿想了想,總覺得卓凡說這話像是被刺激到了。
可是夏香卻一臉否定地搖了搖頭,“小姐,我又不喜歡他,怎麼會允許他對我做什麼?”
“他沒有親你什麼的?”蕙綿猶不死心的繼續問道。
“沒有”,夏香聽了,連忙搖頭否定,不過卻又停住了,有些遲疑道:“他說我臉上有髒東西,非要給我擦擦,我沒有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