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個弟弟推媽出去玩，還沒回來，爸已經用紅棗和柚子準備給媽打果汁了。因為怕果汁氧化，我沒讓他打，怎麼說也是現打的果汁新鮮好喝。弟弟他們回來後，果汁打出來了，但是放在桌子上，爸卻不給媽喂。我很奇怪，問怎麼不給媽吃呢，大弟弟回答太熱了。我一聽，知道爸又倒了開水了，他認為開水可以消毒，甚至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就無處不用。刷碗筷他怕別人用洗潔精，總是搶著幹，用開水一燙就行了，結果碗筷上麵依然有油，一不小心就會滑落。但是榨果汁加開水隻會把果汁中的維生素等營養破壞掉，這是多麼普通的常識啊。之前大弟弟說過他，他不聽，依然我行我素。爸真是太固執了！我生氣地說：“爸，你這樣做，榨的果汁是沒有一點營養了。你說你，有文化的人怎麼老做出這樣的事呢。”小弟弟也很生氣，立刻上網查，然後把結果讀給他聽，他先是狡辯，最後沒理了，就說：“好，我錯了。你們有文化，我沒文化，你們懂得多，我懂得少。”像是在賭氣，根本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我說：“爸，這不是文化高低的事，關鍵是錯了要知道改，不能固執己見。你以後什麼都別做了，你看你，弄點果汁，滿桌子、抽屜都是渣和汁，別人還得跟在後麵給你打掃。你年齡大了，你就等著我們照顧你吧。”“我不用你們照顧，我自己就行。”爸還在嘴硬。真是的，承認錯誤，承認老了、不行了，有那麼難嗎？前天，我曾問他：“爸，你整天打乒乓球，回家就吃飯，家裏的事情一點兒不操心，全是我媽管。我媽一下子病倒了，你有沒有覺得天要塌下來了，有一種不知所措的失落感呢？”他立刻否認：“沒有。我沒事兒。”“可我們看到的你不是這個樣子，經常看到你唉聲歎氣呢。”“我就是擔心你媽的病好不了。”真是這樣嗎？媽一病倒，我們幾個孩子可是心情非常沉重，既擔心媽的病情，又為他擔心，因為他一直就是個被照顧的角色，一下子怎能適應得了。我們甚至覺得倒下的應該是他，媽能很好地照顧他，他也不會再挑肥揀瘦和媽吵架了。從我們記事起，爸就是個很挑剔、愛發火的人，在家裏我們一直過得很壓抑，也受他影響養成了一些壞毛病，好在長大以後，通過和別人接觸，我們慢慢修正了自己。但是媽卻永遠無法擺脫了，從這一點來說，我們都非常可憐媽、同情媽，也許媽上輩子欠他太多。大弟弟說：“爸這人，和他沒緣是幸運，和他有緣就倒大黴了。”可見，他給我們每個孩子造成的心靈創傷是很深的。
9月22日
清晨大約4點半時，我聽見媽咳嗽就起來看看。我說：“媽，你嘴幹了，喝點水吧。”給她喂了三、四口水之後，我問：“還喝嗎？”沒想到媽輕輕地說：“不喝了。”正在做記錄的弟弟也聽見了，我們很高興。
8點多，小弟來電話問爸到醫院了沒有，他說早晨起晚了，他把爸送上一輛出租車，就直接開車去機場了，現在有一個多小時了。我說：“沒有到啊，我還以為你把爸送到醫院，讓他自己去吃飯了呢。都一個多小時了？說不定爸嫌出租車貴，自己想辦法過來了。”沒多久，小弟又來電話，說找到爸了，他在等公交車。果然如我所料，爸花錢總會心疼得不行，恨不得不花錢什麼事都辦了。又過了些時候，爸還沒來，我沉不住氣就給他打了電話，他說他在等公交車，他知道路。既然知道，我就不用去接他了。10點10分爸終於到了病房，我問他怎麼這麼久，他說去吃飯了。然後他告訴我們：“上了出租車後，我問需要多少錢，司機說要60元，我給他30元他不幹，我就下來了。”他還說市場的辣椒7塊錢一斤，太貴了。我說：“爸，人家都是有本錢管著的，不掙錢誰也不幹。像出租車吧，現在油價這麼高，從西海岸到市醫院這麼遠，人家不能賠錢拉你啊。你自己來倒是省錢了，可你耽誤了多少時間，還害得我們這些孩子為你擔心。凡事得換位思考才行。”後來，他又笑話小弟，說一天早晨為了吃拉麵，弟弟開車拉著他跑了20多公裏，結果到了那裏門前沒處停車，麵也沒吃成。大弟弟說：“你還笑，不都是為了讓你能吃上麵食嘛，你是真不理解人啊。”爸從來都是吃東西太挑剔，這不吃那不吃，很難為人的。原來是頓頓吃米飯，也不知從何時起開始改吃麵食了。
今天護士把媽的尿管拔掉了，解除了感染的隱患，但也帶來了麻煩，就是媽不能長時間憋尿，會經常浸濕尿不濕和護理墊。所以我們經常用尿盆給她接尿，但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而有兩次還接到了大便，也算是意外收獲。我想在媽養成定時大小便的習慣之前，還是有很長的路要走。
明天媽就要開始做高壓氧了，晚上為插吸氧管的事和爸吵了一架。本來是大弟弟想把從高壓氧科主任那裏聽到的關於鼻管吸氧的原理告訴爸，讓他知道氧艙裏插鼻管的氧氣壓力很大，不管什麼情況都可以通過鼻腔吸進去，爸完全不必為此擔心。但是爸不相信主任的話，說：“別稀聽他的，他才不管你能不能吸進去呢，他巴不得你們白交錢呢。”堅持要把吸氧管加長引到媽的嘴裏。他的理由是我媽因為插著鼻飼管，用嘴喘氣，用鼻子吸不進去，然後在這個自己假設的前提下得出結論：以前的高壓氧白做了。其實我媽隻是一個鼻孔插著鼻飼管，也沒有全部堵住，不影響呼吸。大弟弟的話被爸打斷，氣得不說話了。我看不過去，就和爸辯論了幾句，結果他開始發飆，大聲囔囔，說什麼做高壓氧不管用讓我負責。我說負什麼責啊，早晨陳主任來查房還說，不要對高壓氧期望值太高，不是一做就保證能治好病的。因為說不通他，我讓他明天去和醫生說，他就說我心態不正，故意難為他。真是要把我氣瘋了，他剛來一天就把家裏的吵架習慣帶到了這裏，讓周圍的病房都不得安寧，真是丟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