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底事55(3 / 3)

那兩個人鬆手,袁繡卻依舊匍匐在地板上咯咯地笑,扭曲的笑容和眼裏的寒霜讓她顯得無比可怖。

院長不斷地向眼前的金主道歉。向遠鬆開了覆在臉上的手,血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多,於是低聲對院長說:“從今往後……我要你們好好照顧她。”

臉上的傷口在精神病院簡單地做了處理。向遠沒有停留太久,回到車上,取出一副太陽鏡勉強地遮掩住傷痕,接著再一次展開了那張包裹住U盤的紙條,上麵簡單地寫著:“假如對我的證據還算滿意,下午三點,吉祥閣二樓。”落款是“生意人”。

吉祥閣是G市一個普普通通的茶餐廳,消費低廉,很多人喜歡在裏麵點上一杯飲料,然後坐上一天。向遠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從下午兩點半一直等到晚上九點,“生意人”陳傑並沒有出現。

她並不是個沒有耐心的人,等待的過程也不算難熬,隻需坐在那裏—簡陋的、油膩的餐桌邊,一杯白開水,時間便如漏鬥裏的沙急速流逝。假如一輩子可以這麼快,那該多麼好。

陳傑不會來了。夜色漸深,向遠的這種預感也越深。奇怪的是,當她意識到這一點,心中竟然沒有失望。陳傑要和她做的生意會有什麼內容?無非是勒索。他或許有葉騫澤的下落,或許自恃手中那段錄音可以威脅向遠,終歸是要錢。向遠不怕給錢,也許陳傑來了,她真的會給,但是他沒有出現,她想,那就算了。

沒有意外,也沒有傷心,就是兩個字:“算了”。

事已至此,葉騫澤在哪裏還重要嗎?假如他活著,在世界上另一個沒有向遠的角落生活了四年,四年啊,她何苦再去打擾?假如他死了……人總要死的,這樣也好,不正是她想要的嗎?這幾年,她不舍不棄地焦灼地尋找,需要的隻是這個尋找的過程,至於結果,已經不重要了。

就讓他失蹤吧,生也好,死也罷,都算了。對於這個男人,她愛也愛了,恨也恨了,現在就放了,到老到死都不要再遇見,這是存在於向遠和葉騫澤兩人之間最後的慈悲。

那張紙條上,陳傑自詡為生意人。錄音就是他的籌碼,即使他把這個籌碼掀了開來,向遠說過,她早已經不怕報應。

向遠離開茶餐廳,走出很遠,店員追了上來,說她沒有埋單,她自己都笑出聲來,牽動臉上的傷口,撕裂般地疼。

之後,她去了“左岸”,章粵的地盤。那個自欺欺人的幸福女人依舊在夜色中嫵媚動人,她對向遠說:“像我這樣喝一杯,舉手,仰頭,張嘴,下咽……一分鍾,誰都沒有你幸福。”

向遠說:“描述得像吸毒似的。”

可是她照做了。她極不愛喝酒,但生意場上打拚,很少離得開這個,前幾年是能免則免,這幾年,隨著江源的日漸壯大,需要她端杯敬酒的機會已經不多,別人舉杯過來,她笑笑,抿一口水也是一樣的。

可這晚,她規規矩矩地按照章粵的步驟—舉手,仰頭,張嘴,下咽……幸福是否會如期而至?

不知第幾次重複那個動作,章粵怪聲怪氣的笑聲不斷傳來,向遠托著腮,看她肆無忌憚地用眼睛占著一旁那個年輕男子的便宜,“……勁瘦勻稱,臀翹腿長,天使麵孔,魔鬼身材。長大了,差點認不出來,很正點,我很喜歡……不如和姐姐喝一杯?”

在這樣的光線中,向遠知道那個年輕人紅了臉。他拿過了向遠的杯子,猶豫著和章粵的酒杯碰了一下。

章粵這女人不依不饒,斜著媚眼說:“不行,除非你和我交杯。”

向遠抿著嘴,邊看好戲邊笑,那個年輕人卻看了她一眼,拿起旁邊喝得隻剩三分之一的伏特加,嘴對著瓶口,一口氣喝幹了裏麵的酒。

“姐姐,可以了嗎?”

他對章粵說話,手卻來拖向遠。向遠也不掙紮,讓他拽著自己的手離開,反正她等了很久,章粵說的幸福也沒有出現。

“哎,從我這裏把人帶走可沒有那麼容易。”章粵一隻丹蔻嫣紅的手挽住了那個年輕人的胳膊,向遠也沒看清他怎麼閃身,瞬間就擺脫了章粵。章粵在身後笑著喊:“向遠,你賠我指甲,一隻要用一棟樓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