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依舊脆生生的,隔著門對我笑,“我早就聽說你已然忘了君上,卻沒想,你竟將我也給忘了。不過,你一向是個冷心冷肺的心心隻念著自己的人,你若能記著我,便該是我受寵若驚了。”
君上?
什麼君上?
這個瘋女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想容,我真的忘記你是誰了,你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你先放我出去好麼,這當中定然是有些誤會的,放我出去我們慢慢談……”我努力抑製住自己狂亂的心,盡量平和的說道。
“哼”,門外的想容冷笑一聲,“桃寶啊桃寶,那些過去並不會因為你忘了,而手下留情的放過你……要不是因為你,君上他現在怎會受這種苦!我,我又怎麼會受這種苦!全都是因為你,因為你一個!幽冥川現在是怎樣一副水深火熱的境界你知道麼!”
幽冥川?我內心混亂過後,立時一陣清明,她口口聲聲喚著的君上,無非就是那個別有居心的魔君墨宣!
她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讓他受苦?
在我一愣神間,火舌已經舔上大門門板,一陣灼熱撕裂著我的小腿。我連忙後退,頃刻間,門板便被吞個幹幹淨淨,隻在我剛剛站立的地方,剩下些許灰黑色的煤末子。我低頭看我的右腿,腿上外層的皮毛已經變為焦黑,露著炭黑下得森森白骨,我心裏大駭,鑽心的刺痛陣陣傳來。
這果然是三昧真火,遇物即燃,萬劫成灰。普通的水還沒碰著火,就被蒸成了水蒸氣。若要撲滅,必需得水德星君處的乾坤玉露,或者是東澤大荒的萬載玄冰。這火不但能滅凡人形神,仙人若被火纏身,亦是形神俱滅的下場。
那個瘋女人站在火浪之外,笑意盈盈的看著我,臉上洋溢著報複的快感。
“安心受死吧!我很慶幸君上終於想通了……桃寶,你的罪過就用你的命來贖吧!”她仰頭哈哈大笑,騰起身子立在高高的雲頭,俯身看著自己複仇的成果。
什麼叫君上終於想通了?
我雖然不解,卻實在沒空再理會那個瘋子的言行,隻在找尋最後的求生機會。
大門已經被火吞掉,我根本不可能越火而過。要走隻能從兩個大浴池旁邊的窗子跳出去。剛剛轉過身,卻發現幾個窗口也已經火勢上漲,竟比門口處燃得更旺,外麵隱約傳來人們的驚呼哭喊聲。
四周的牆壁早已被燒得零零落落,我的周遭圍著一圈滔天火浪。
我感到我的皮膚已經被烤的焦皺,而那火圈亦在不停歇的步步縮小。
這三昧真火不同於凡火。凡間的大火煙霧嗆人,人在還沒燒死之前,就已被濃煙嗆死,少受點火燒的煎熬。三昧真火火大煙稀,死之前必需得受木中火、石中火、空中火每味真火的灼燒炙烤。這真真是世上頂頂難熬的死法。
火海裏,我聽見一聲聲痛苦的呻吟叫喊,從四麵八方彙集進我的耳海。
我不知道,那個瘋子為了報複我,連累了多少人的性命。
我那個死腦筋的虹姨,那個美人映竹,那兩個嚼牆根的小丫頭,那個崇尚環保的鍋爐師傅……人命如草芥,神仙妖魔們從來不會在乎一個凡人的性命。富貴由天,生死由命,如今的惡果,必是前世種的孽根。佛講因果報應,善惡輪回,可這漫天大火卻不講。一概將惡人、善人燒個精光,一絲魂魄都不剩。我隻問,他們前世是造了什麼孽,如今落得形神俱滅萬劫不複的地步?
我心下一片黯然,呆眼看著越圍越緊的火焰,卻是無力掙紮,癱在地上。
也罷,也罷!連累了這麼多人為我受死,倘若活下來,為求心安,我便隻能不顧一切的去複仇,為這些枉生的人討個說法,這樣活著豈不更累!
我苦笑一下,算了,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吧!父皇花費了那麼大的力氣,結得我的魂魄,造出我的肉身,護我這萬年內在凡間活的自在逍遙,平安幸福。可再怎麼努力,再怎麼不信天命,最終還不是黃粱一夢一場空。一切皆為天數劫命,今日不死,他日亦躲不過灰飛煙滅隨風逝!
思及至此,我心如死灰,索性牙一咬眼一閉,就等著火舌將我卷進那紅黃的烈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