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民國初年被謀殺的憲政(2 / 3)

特使一行,包括宋教仁,有見於此,即告孫、黃等人,謂袁不可南下,建議遷都北京。孫、黃無奈,也就隻好如此了。此次兵變,究竟為偶發事件,還是有意為之?目前有兩說。

據唐紹儀回憶,此次兵變,應為袁氏所指使:“當時兵變發生,南方代表束手無策,促予黎明訪袁。予坐門側,袁則當門而坐。曹錕戎裝革履,推門而入,見袁請一安,曰:‘報告大總統,昨夜奉大總統密令,兵變之事,已辦到矣。’側身見予,亦請一安。袁曰:‘胡說,滾出去!’予始知大總統下令之謠不誣。”唐言之繪聲繪色,但僅以“兵變之事,已辦到矣”一言,尚不足以“予始知大總統下令之謠不誣”,此言所述,是發動兵變,還是處理兵變,“之事”未明,故疑之可,斷言則不足。

袁有一侍衛,名叫陶樹德,據他親眼所見,兵變時,袁正在石大人胡同外交大樓臨時總統府樓上辦公,突然聞變,袁十分急躁。此時,樓窗玻璃已被槍彈打破數處,袁仍不肯下樓。內衛傅國寶見勢危急,即強掖袁下地窖休息。工夫不大,見曹錕來伏地請罪,根據此種經過非袁授意已明。

然陶不過一侍衛,所知囿於所見。據當時第三鎮參謀楊雨辰回憶,兵變前,袁克定曾召集薑桂題、曹錕、楊士琦等人談話,要他們將南方代表“嚇回去”。所以,楊說這場兵變是“袁氏父子早在數日前就蓄謀製造的亂局。”大概北洋軍人早已習慣了將袁克定所為都冠以“袁氏父子”的名義。

袁的女兒袁靜雪在《我的父親袁世凱》中透露說:“兵變的借口是反對我父親離開北京。事後聽說這次兵變的把戲,是我大哥串通第三鎮統製曹錕搞起來的。我父親事先並不知道。”還有袁孫袁家賓在《我的大伯父袁克定》一文中,也提到兵變是大伯父串通了曹錕幹的,祖父並不知情。

可僅僅為了定都北京,有必要如此大動幹戈?據張國淦淦《北洋述聞》“袁世凱製造北京兵變”說,從表麵看,袁克定發動兵變是要“威嚇專使”,私下他另有打算,這打算,張國淦聽徐世昌說過,袁克定覺得南方黨人不好對付,就慫恿第三鎮到清宮裏去把宣統趕走,再把袁氏擁到宮裏去做皇帝,此舉未成,是因為守衛宮門的是馮國璋率領的禁衛軍,馮曾以身家性命擔保兩宮安全及尊號不廢,第三鎮兵變,馮事先不知,所以,亂兵一到了東華門就被禁衛軍阻止,奪宮計劃未成,便轉而搶掠。

張國淦還證引張一麐《五十年國事叢談》所言:“某公子召各鎮中下級軍官開會密議,欲以兵入東華門,奪清帝位,效黃袍加身故事,是時禁衛軍為馮國璋所統,不與謀,故火焚東華門,禁衛軍抵禦不能人。兵無所泄,遂大掠東西城以及於天津。”第三鎮攻禁門不克,掠東城而去,城內薑桂題之毅軍,見第三鎮飽掠而飆去,遂亦縱兵掠西城,津、保駐軍繼之,亂兵四起,皆欲發橫財矣。然軍人發財,社會遭災,我們讀焦靜宜《遷都之爭與京保津兵變》一文,便可知京保津三地商民損失之大概。

孫、袁兩家,就這樣博弈著,開辦了共和國,或以憲兵挾持議員,有辱國體,或以兵變發國難財。對憲法缺少必要的敬畏,對國體缺少起碼的忠誠,動不動就以兵法亂國法,這病根,民國之初就有。讓我們來看一組統計數字,便可知先天不足的畸形民國,病情如何頻頻發作:從1912年到1928年,16年頒布7部憲法,換過5屆國會和10任國家元首,更迭內閣45次,更迭總理59任。

孫拉袁氏入黨未成

袁氏不能南下,孫、黃二人隻好北上,來與袁氏政治協商。

孫、袁協商,終於有了成果,成果就是那幾條協定內政大綱:

第一條,立國取統一製度。沒提以民主立國,沒言五權憲法。

第二條,主持是非善惡之真公道以正民俗。沒有提出民權。

第三條,暫時收束武備,先儲備海陸人才。沒有軍隊國家化。

第四、五條,開放門戶,輸入外資,興辦鐵路、礦山、建置鋼鐵工廠以厚民生,提倡資助國民實業,先著手於農林工商。這兩條,是以國有經濟為主導,沒有經濟私有化。

第六條,軍事、外交、財政、司法、交通皆取中央集權主義。沒有地方自治。

第七條,迅速整理財政。沒有國會議決、審批、監督,以中央集權行之。

第八條,竭力調和黨見、維持秩序,為承認之根本。沒提多黨製。

就這麼個政綱,從立憲運動的立場倒退了,清末還有個地方自治和三權分立的樣子,而這八條政綱卻沒有憲政的關鍵詞,有的是民主的缺失,不是有待完善的缺失,而是根本性缺失。

袁偉時《從孫袁妥協到二次革命——政治策略與民初憲政的曆史經驗》一文談到孫、黃所作所為,他們都做了些什麼呢?為了速成“國民黨內閣”,他們去拉政府內閣成員入黨。

更有甚者,黃興還去拉袁氏入黨,欲推袁為國民黨領袖。袁小試牛刀,先遣楊度入黨,楊以變更國民黨的內閣主義為條件,使國民黨為難,結果是,“楊不入黨,袁亦罷入黨議”。然而,孫的感覺好極了:“餘出京時,邀國務員加入國民黨之議始起。今閱報,國務員已入加本黨。是今日內閣,已為國民黨內閣,國民黨與政府之調和,可謂躋於成功。嗣後國民黨同誌,當以全力讚助政府及袁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