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張蔭桓之死(1 / 3)

張蔭桓之死

曆史大案

作者:郭連保

在人們的記憶中,戊戌變法失敗後,譚嗣同等六位誌士被殺害,史稱戊戌“六君子”。殊不知“六君子”之外,還有一位捐軀者不應被遺忘,雖說他遇害不在菜市口,遇害時間也比“六君子”晚了近兩年,但他也是因那場變法而獲罪,也是麵對砍頭毫無懼色,從容就義,成為因變法而殉難的第七位君子。這位值得後人稱頌的維新誌士,就是官至戶部侍郎兼總理衙門大臣的張蔭桓。

捐班出身步步高升

張蔭桓係廣東南海人,生於1837年。他自幼聰明好學,興趣廣泛。其祖上數代經商,家境殷實,到了他這一代,父輩則希望他能走仕途。但張蔭桓對科舉不感興趣,早年參加過一次縣試,落榜而歸,自此再也不進考場,而埋頭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學習英文,研究洋務,另尋發展途徑。當時清政府實行捐納製度,即士民可以通過向國家捐資以獲取官職,張家便花錢給張蔭桓捐了個知縣官銜。雖說捐官製度弊端很多,但它卻給那些考場失意而又確實有才能的人提供了一個施展抱負的機會,張蔭桓便是這類人員中的出類拔萃者。

1864年,27歲的張蔭桓被分配到山東候補,開始了他的仕途生涯。在這裏,他先後得到了閻敬銘、丁寶楨兩任巡撫的器重,召入幕府,負責文案工作。廣博的知識、紮實的文字功夫、幹練的辦事能力,使張的才幹得到了充分展現,非科舉正途出身並沒有影響他的升遷,到1882年,他已升至安徽按察使。1884年,朝廷麵向全國選拔外交出使人才,張蔭桓以通英語、知外務而被召進京,得到西太後和光緒帝的賞識,授予三品卿銜,命其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自此,張蔭桓得以在外交領域展露其非凡的才華。時隔一年,張被任命為駐美國、西班牙和秘魯的外交大臣。在美國呆了3年,張蔭桓不辱使命,辦理了包括華工被害案在內的多項交涉,取得了圓滿的結果。1889年張蔭桓經歐洲回國。第二年張受命在總理衙門任職,辦理涉外事務。1892年,張被任命為戶部侍郎,加尚書銜,且仍兼總理衙門大臣。自此,張蔭桓一身肩負外交和財政兩大重任,成為清廷的重臣。

張蔭桓以捐班出身的小官升至為朝廷的二品大員,主要是靠其才具非凡。他是繼曾紀澤(曾國藩之子)之後,總理衙門乃至全國僅有的通曉外交事務而又精通英語的人才;而且他才學超群,詩文卓然成家,書畫超逸絕塵,為當時名流所歎服。但朝廷內的有些人對這種不是靠科舉而是靠捐班進入仕途的人持鄙視態度,說他們是“雜家”、“光棍”,走的是“異途”等等,於是便時常找人家的岔子,想把人家打下去。而張蔭桓又是個自恃才高、鋒芒畢露的人,有意無意間得罪了一些官員,這就免不了遭人忌恨甚至被參劾了。但由於得到了慈禧和光緒的信任,所以張蔭桓每每都能化險為夷。說起慈禧對他的信任,那是很少見的。慈禧召見臣下,往往都是隔著簾子對話;而召見張蔭桓,卻是將簾子卷起來與其交談,過後還要賞他吃飯。慈禧還曾對他說,你有才能會辦事,難免遭人忌恨,國家要靠你們輔佐,決不會被那些閑言閑語所幹擾。正是慈禧的賞識,張蔭桓才得以在政壇上平步青雲。

失寵太後險遭不測

按說以張蔭桓的精明,他應該知道為官的一些潛規則是不能違背的,但由於他的過於自信,在有意無意間得罪了一些看似無關緊要實則卻相當關鍵的人物,所以他就惹上了麻煩。1897年,張蔭桓奉旨前往英國參加女王維多利亞在位60周年慶典,之後他又去了法、德、俄、美諸國遊了一圈,風風光光地回到了京城。在歐洲出訪時,張蔭桓特意選購了兩顆寶石準備回國後呈送給太後和皇上。兩顆寶石一紅一綠,紅為紅披霞,是送皇上的;綠為祖母綠,是送太後的。兩顆寶石都很漂亮,論價格,祖母綠遠高於紅披霞。但按以往的通例,大臣進奉物品,必須要經太監總管李蓮英之手,就是呈送給皇上的東西,也要先由這李總管過手給太後看過才行。因此大家都懂的,在進奉給兩宮的貢品之外,還得給這個大總管預備一份,作為其代勞的酬謝,這已成了一個慣例。但這一次張蔭桓隻交待李蓮英將兩顆寶石進呈給兩宮,卻沒給李準備任何禮品。他自恃是兩宮的大紅人,用不著討好一個太監。而且以他的個性,他就是要破一破這令人生厭的慣例。但他沒料到的是,這太監總管是不好惹的。就在太後滿心歡悅地撫弄著這兩顆寶石的時候,李蓮英在旁邊冷笑了一聲說:“難為他如此分辨得明白,難道咱們這邊就不配用紅的嗎?”慈禧一聽,不由赫然變色,馬上叫把兩顆寶石給退了回去。原來大清祖製對嫡、庶在佩飾上是有規定的,嫡為正室,可以披紅,而嬪妃為庶,隻能著綠。出身西宮的慈禧一直忌諱此事,對此耿耿於懷,現經李蓮英這麼一挑唆,正戳到她的痛處,便認為張蔭桓是有意譏諷自己,不由惱羞成怒,自此對張記恨在心。張蔭桓一不留神怠慢了李大太監,到頭來竟把太後給得罪了。

張蔭桓失去太後寵信的傳聞一出,就有人參劾張某“納賄”、“專權”等等,落井下石者不乏其人。這一次太後不再庇護他了,立命將張某帶來問話。很快就有多名騎馬挎刀的番役來到張家,聲稱奉旨來帶張蔭桓,敦促張立馬動身。張蔭桓匆匆換了衣服,由番役押著出了家門。張蔭桓事後曾對人說,看那陣仗好像是上法場,一時竟嚇得魂飛魄散,直到進了紫禁城,才知道還不至立馬就被殺頭。到了宮裏,番役與內監辦了交接手續,命他在階下等著,稍後,上頭傳張進去問話。張蔭桓進到殿裏剛一跪下,太後就劈頭蓋臉地給了他一頓訓斥。張蔭桓不敢聲辯,隻有叩頭認罪,懇請太後、皇上從重處罰。看來上頭並沒有要嚴辦他的意思,所以將其訓斥了一通,就讓他下去了。張蔭桓退出了宮門,那些看押他的人都已不知去向,他神誌恍惚地回到家中,半天也沒緩過神來。事情頗為詭異,既然上頭不是要嚴辦他,那就不會搞那麼大的動作,派番役氣勢洶洶地上門去捉拿他,讓人以為是赴刑場。這顯然是有人跟張蔭桓過不去,借機給他點顏色看看。而能幹出這種勾當的,當然不會是一般人了。這事過去之後,有朋友勸張蔭桓引退,張也一度有告退的想法。他已意識到了自己處境的凶險,今天人家可以借機嚇他個半死,難說改日不會矯詔要了他的命,看來待下去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但又想到眼下尚是待罪之身,提出告退恐怕會引起更大的麻煩,還是等等看,待上頭怒氣消散、氣氛緩和了再說吧。但是接踵而至的是維新變法,氣氛沒能緩和,更大的危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