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報到處才發現,已有很多外地大學生先期到達了遵義,有的已經報到,拿到了介紹信;有的還在打聽隋況,觀望著去向;有的人就在樓道上鋪開了被褥,席地而坐,高談闊論。他們大都是省外知名大學的學生,有不少青年才俊。據說是中央處理貴州李再含問題的“69(71)號文件”下達後,省革委向中央請求給貴州支援幹部,因此這次分來的外地大學生特別多,負責報到派遣的軍代表忙得不可開交,應接不暇。我們等了許多時辰,終於輪到了進屋辦手續。我們心想反正是服從組織安排,隨你分到哪裏,隻要同一學校來的三個人分在一起、彼此有個照應就行。軍代表聽到我們的“條件”,覺得還算“態度端正”,二話沒說,就給我們開出了到正安縣革委會政治部報到的介紹信。
到正安後,我們住進了南門老街由城隍廟改建的縣招待所。這裏幾天時間就入住了五六十名待分配的外地大學生,接著又陸續來了一些本省學生,小小招待所擠得水泄不通。作為正安這樣的縣份,從未有過一年中集中分來那麼多大學生,而且這些學生所學專業又五花八門,有的專業當地人更是聞所未聞。一下子安置如此眾多的大學生,確實難壞了縣革委政治部的辦事員們。那時除專業明確在當地有對口單位或相近專業單位的大學生即時得到分配以外,很多人根本無法專業對口,隻能是“喬太守亂點鴛鴦譜”,按“分配大人”的理解胡亂找個單位安置下去了事。記得當時有兩名無錫輕工業學院油脂化工專業畢業的,就分到了糧食局下屬的城關糧站油庫;有個北京大學地球物理專業的學生,被分到縣農業局的“農業學大寨”點上去名正言順地“修地球”;還有一個上海交通大學潛水艇專業的老兄,實在找不到對口專業,隻好分到縣水電局參加修水利工程。如此種種,令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好在我們學醫的和學師範專業的,不愁接收單位,其他專業願意教書的,有的也分到了學校。我們當時借用一句毛老人家的“最高指示”:“除了沙漠,凡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戲改為:“除了沙漠,凡有人群的地方,都要醫生和教師。”中小學校、區衛生院、公社衛生所、縣農機廠、農林水係統等,安置了大批省內外大學生。大多數畢業生不求專業對口,隻要有個單位,有一個發展自己、施展才能的平台,就急急忙忙地分了下去。謝天謝地,我們三個中山醫學院畢業的“臭老九”,碰巧在招待所結識了一位正在縣裏開會的中觀區衛生院的院長,據說他是部隊軍醫出身,那兒交通不便、病人很多,醫院還有一些手術器械,有很多手術沒有醫生去做。聽到這個消息,我們真是喜出望外。3個外地大學生也分不清東南西北,顧不得山高路遠,立馬找到政治部的領導主動請纓,要求分到中觀去。第二天我們就打起背包,步行90多裏山路,歡歡喜喜地跑到老百姓最需要醫生、最能發揮業務專長、體現自己人生價值的中觀醫院,開啟了我們的從醫生涯,落實毛主席關於“把醫療衛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的“6·26指示”。
我們到中觀醫院不久,又陸續分來了幾名其他醫學院校的大中專學生。當年,一所區衛生院就來了3名廣州中山醫學院和兩名貴陽醫學院的本科醫學畢業生,還有兩名貴陽衛校學藥劑和學檢驗的中專生,兩名遵義衛校學護理的中專生。在醫院領導的支持和原有醫務人員的配合下,我們新設了病房,增加了服務項目,開展了下腹部手術和產科手術,救治了很多危重病人。一時間,把個中觀醫院搞得紅紅火火,得到了當地老百姓的歡迎和擁戴,後來甚至舍不得我們調離。在貧下中農這裏,我們既不是“臭老九”,更不是“處理品”。在廣闊的農村,我們與缺醫少藥鬥,與愚昧落後爭,在山區人民的哺育下成熟了起來,終於渡過了劫難,用實際行動,否定了“四人幫”對我們的荒謬評價,在邊遠山區,我們確實是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