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大爺!”
張栓女看得真眼饞啊,她最喜歡那個粉紅色的,這顏色和自己身上這件綢緞小襖色調正好一致。她想,要是能扯上二尺,自己兩個麻花辮,一個辮子下端紮一尺,再配上這件大襟襖,那多好看啊,說不定蝴蝶也會飛來呢。想到這裏,她用手輕輕纏繞著辮梢,臉上露出了笑容。可馬上,她的笑容就僵了,身無分文,拿什麼買呢?
“賣家兄弟!我每種顏色扯一丈。”一個沉靜淡定的中年女聲突然響起,眾人一驚,賣家也被這麼大買主嚇了一跳,連忙抬起了頭,順著聲音看去。
這是一位年紀將近五十歲的婦人,中等身高、微胖,頭發梳得一絲不亂,在腦後整齊地挽成一個髻,皮膚白淨,臉上略施粉黛,沒有皺紋,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保養得極好,一身墨綠色綢緞衣服,褐色滾邊,繡有粉紅色荷花,一看就不是一般家境。她身旁站著一名男子,約摸十八九歲,身材頎長、相貌清秀,一身淡青色綢緞衣服,頭發理得很短,幹淨利落,眼睛不算大,但是目光明亮而堅定,高挺的鼻梁下麵,嘴角總是微微上揚,好像總是在微笑,給人一種很平易近人的感覺,舉手投足間體現出良好的教養。好一個儀表堂堂的公子!眾人在心裏暗自讚歎!
張栓女也不禁眼前一亮。她覺得他很好看,並且他和村裏其他男孩不一樣。她很想多看看他,可是又不好意思。而且,在他一身挺括的綢緞衣服麵前,張栓女自慚形穢,尤其褲子,膝蓋和屁股都打著大大的補丁,使得她總想躲藏在人群後麵,好讓他別看見她,至少別看見她的褲子,隻要她能夠看到他就行。
“大姐,我這裏有六十多種頭繩,您確定每樣扯一丈?”賣家疑惑地問。是啊,張栓女也有點不相信,這個婦人,買這麼多頭繩回家幹什麼,家裏有那麼多辮子嗎?若是回家紮麵口袋,未免也太奢侈了。
“家裏女孩多。再說,長工短工的婆娘和閨女,也每人給預備幾尺。”婦人看了眼賣家,又看了看眾人,笑著說。
“大姐,您真是好心腸!能在您家裏做營生,真是走運。”賣家邊說,邊拿起尺子,張羅量了起來。
婦人還是微笑著,不再說話。買完,付了錢,帶著那個英俊的少爺,又去了別的攤位。
少爺轉身後,張栓女的目光不再躲躲閃閃,她放大了膽子看,眼睛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突然,少爺回過頭,看著栓女,並且笑了一下。張栓女一陣心跳,好似自己的秘密被人發現一般,她在慌亂中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們走後,眾人議論開來。
“這應該是一對母子吧,一看就是大戶人家。”
“方圓五十裏,要說有這派頭的,也就是杜老捕一家。”
“嗯,莫非這就是杜老捕的夫人和少爺?”
“聽說杜老捕的三少爺生得英俊,又有教養,在他家做過營生的長工短工,沒有不誇的。”
“這麼說,十有八九,這就是杜老捕的家室了。”
張栓女也知道杜老捕,方圓五十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武川縣,本來就沒多少人,何況這是少有的一家大戶人家。而且,聽說這杜老捕,為人寬厚、勤儉節約,雖然家財萬貫,但是生活卻一點都不奢侈,照樣起早貪黑,下地幹活。勤勞加節儉,這大約也是他能夠積累一定財富的原因吧。家大業大,自己忙不過來,平時雇傭幾個長工幫忙,農忙時,也會增加些短工。杜老捕深知窮苦百姓的不易,對待長工短工,除去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外,工錢也給得較別人多。也許好人真有好報,杜老捕的夫人也脾性甚好,且為杜老捕生下三個少爺四個小姐,個個教養良好,其中尤以三少爺為甚。
眾人議論讚歎了一會兒,也各自散開。劉粉花用胳膊肘輕輕捅了張栓女一下,說道:
“嘖嘖,杜老捕三少爺真是名不虛傳。你覺得呢?”
“真是很好。”
“也不知道誰家閨女能有這福氣呢。”
“至少也應該是門當戶對的哇。”
“那不見得,他家反正有錢,也不在乎女方的家境,也許隻要女子本人被他們看上就可以呢。”
“可是能有哪個窮人家姑娘敢有這奢望呢?”
“你就可以有!我看三少爺後來回頭笑了一下,該不會是衝你的哇?哈哈哈!”
張栓女臉刷地紅了:“你瞎說甚了!”說著,打了劉粉花一拳。
“哈哈哈,看你認真的,開個玩笑。”
張栓女抬頭看了眼太陽:“不說了,時間差不多了,咱們看戲去。”
“好!”劉粉花挽起張栓女的手,一路小跑,朝戲園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