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安當下筆,滿意的看著麵目全非的畫麵。抬起頭,發現眼前已經換了人。
誰也不知道繁忙的大長老竟會出現在這裏。
傅忘川一貫沒什麼表情,此刻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朝浮生淡淡的道了句:“自己去令罰。”
“……是。”浮生抬頭看了看鄙安,欲言又止,最後終是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
一身窸窸窣窣的聲音。
畫紙被鄙安折了兩折,兩個指頭捏著搖晃:“大長老的畫技不怎麼樣,不若我教你如何?要知道我是個戲子,什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酒茶花的,但凡取悅人的東西,我都會。”
嗯……說的謙虛了,應當不是會而是精通。
傅忘川可能也是氣糊塗了,一句話脫口而出:“主上的意思,是要取悅我?”
他一貫冷漠,即便是情緒紊亂的時候也表現很平靜。而且,可能還會越生氣越冷靜。所以這句話聽在旁人耳朵裏,感覺實在冷得掉渣。
他逼上前一步,一把就握住鄙安的手腕,牢牢固定在桌子上,冷笑:“卻不知,主上要怎麼取悅?作畫,嗬……當是小孩子過家家麼?”
靠得近了才聞到他身上一絲不大明顯的酒氣。鄙安有些不大想玩了,扭動了兩下胳膊,沒掙脫。
“放手!”
傅忘川紋絲不動。隻一個勁兒的按著她逼問:“你到底想幹什麼?瘋子也要有個瘋的理由。珠瑾早死了不知多少年了,平樂鎮就是個死鎮,你到底還想幹什麼?”
“傅忘川你放肆!”
“這九重塔的無冕之王是誰你當真不知道?東方安,你真是變態到天真……唔!”
鄙安想也不想,用另一隻手拔下頭上的銀釵,惡狠狠的對著兩人緊貼的手掌捅了下去!
銀釵受力,直接刺穿了兩人的手,透過畫紙,釘入梨木桌案。
鄙安用力抽出簪子,刹那間血柱噴湧,染紅了傅忘川胸前一大片銀白衣裳。
“這一下,我本應捅進你心髒。東西我也不要了,殺了你我也去死!剛好去陪珠瑾……”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摸著自己臉上的扶桑花,看起來竟有些淒涼。
變態的鄙安塔主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確實令人費解。
鄙安扔了染血的銀釵,順手又把那張亂糟糟的畫撕了個粉碎,才轉身離開。
陽光甚好,可到底還是在雪地裏,光禿禿的樹枝透風,倒有些發冷。
經此一鬧,傅忘川的酒是徹底醒了,怔怔望著地上那一串鄙安滴落的血,不禁苦笑。
就不該……被召光蒙騙,灌進去那堆酒的。
看到自家大長老一身血的出來,四個護法俱是一愣,而後各種不同的表情齊齊擺上臉。
掠夢皺眉,天影捂著嘴尖叫,浮生怔怔望著淌了一路的血漬,召光懶散靠在樹上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天……這是怎麼了?大長老你……不會是跟主上動手了吧?!”
天影顫巍巍指著傅忘川手上的窟窿,不敢置信的咋呼。
傅忘川沒理他,抬腳剛要走猛的回神,冰冷的眼神刺激的天影一個激靈。“主上沒出來?”
“主上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麼?”這下,連浮生也覺得不對勁了,九重塔裏數他、召光和傅忘川三人關係最好,私下裏稱呼上從來都直呼姓名。
隻是召光這紈絝素來沒心沒肺,所以看住鄙安這樣的事傅忘川才放心交給浮生,鄙安在浮生身邊的時候沒出什麼大事,如今卻在跟傅忘川一起的時候出事,實在令人費解方才都發生了什麼。
不過現在的空檔兒,誰也沒心思問這個。
掠夢的眉頭一直擰在一起:“這裏是回去的必經路,主上應當還在這裏。”
“她受了傷,並且身上從不帶止血藥……”傅忘川輕聲,說到這兒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就朝身後飛掠而去。
視線盡頭,假山旁的雪已經融化,雪水成冰折射出七彩的光暈,晶瑩剔透的煞是好看。
冰中的石棱上,勾著條半透明的黑紗,邊緣長長的絲線正在風中飄得甚有勁頭。
傅忘川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四人也追了上來,天影此刻一定覺得今天受得刺激簡直沒完沒了了,她也盯著那塊碎紗,也不知道說給誰聽的。“主上的武功……應該很厲害吧,不、不會出事的……”
“主上從未用過武功。”浮生伸手扯下那塊碎紗,攥在手裏,臉一下子煞白。他轉頭:“你們到底說了什麼?她平常會胡鬧,可不會平白無故就從懸崖跳下去。”
能把變態說成胡鬧的,世上怕隻有他一人了。
從假山上往下看,能看到陡坡上塊塊斑駁血跡。可樹太多,還是看不清下頭的狀況。
傅忘川咬咬牙,猛的從邊緣一躍而下!
“大長老!”“忘川!”
天影已經嚇呆了,她不敢想象這麼荊棘遍布的陡坡,人摔下去會怎樣。浮生怔怔看著傅忘川跳下去的背影,一句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