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忘川兩岸(一)(2 / 2)

所有人都在改變,唯獨自己還沉浸在過往的悲愴裏不能自拔。

何必?何苦?

所以他默許了梨謠和柳約之間的小伎倆,隊伍出發前,他將“柳約”的真實身份告知浮生,並囑咐浮生要照顧好她。

但他怎麼也沒料到的是,這次出使苗疆的弟子竟然在任務完成後回來的路上,在苗疆與中原交界處遇襲,折損過半。甚至連浮生也負傷且無法行走,留在邊陲地養傷。

所有呈上來的消息,皆沒有關於梨謠的任何隻言片語。於是匆匆將塔內的事務交給長老閣和天影,帶著弟子連夜趕赴苗疆。

見到浮生時,他正在床上被弟子給換藥,染血的紗布扔了一地。仿佛被人當胸捫了一擊,他顫著聲問:“謠謠呢?”

浮生的眼裏盡是苦澀和後悔,他道:“我不該帶她出來的,不該帶她出來的,不該……”

“我問你謠謠在哪裏?!到底是誰襲擊你們!”

“是倉木門,這次的生意,大概觸及他們的利益了。尊上,我始終不如召光會做生意啊……”

“我不想聽你的廢話!倉木門不過苗疆一個不入流的組織,又哪來的本事傷到你們?”

“他們歸順了司燈坊。”

傅忘川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麼反應了,怔怔望著浮生床頭那梨謠的換洗衣服,茫然空白。他接手了浮生的工作,開始瘋了一般的收集消息,生意、門派、調查,通通以不可思議的程度兼顧起來,不眠不休,終於將司燈坊的總教地址剜了出來。

他從來沒像現在這般迫切的想滅掉一個門派。

他和司燈坊的主人在洛水畔見麵。兩個人得模樣都同十幾年前一樣,分毫未變。唯一不同的是,司主的眼眸仍是曾經那般,悲憫中透著殘忍,而傅忘川的眼中即便帶著決絕和冷冽,但也掩不住裏頭沉澱的滄桑了。

司主懶洋洋的臥在河邊花叢裏,笑道:“你是來找那孽子的?她就在我的宮殿裏。但我不能給你啊,因為我的小花奴很喜歡她。”

“你到底想要什麼?”傅忘川冷聲道:“若是你覺得現在的九重塔依舊無法和司燈坊抗衡,那你就錯了。”

“是麼?我確實不相信。”司主低低的笑著,忽然道:“我們來打個賭吧,堵一下你的寶貝女兒會不會主動跟你走。至於賭注麼,若是我輸了,便將這苗疆一手遮天的司燈坊拱手相讓。若是你輸了,便留下來,和你的女兒一起,做我小花奴的玩具。”

“我為何要跟你賭?”

“你會的,因為我還有你想要的東西,並不隻是你的女兒。”

“哦?”

“我現在可不會告訴你。”她揚起手,站在她身後的司燈坊教徒皆晃了晃身影,紛紛倒下。

從來沒見過對自己人下手也這般狠辣的人,九重塔的人皆倒抽口冷氣,難掩驚懼的望著自家尊上。

“如何?你我單槍匹馬做賭,敢不敢?”

傅忘川笑了,譏諷又不屑的看著她,道:“既然你這般高看你自己,我有有何不敢?玖涼絲,你這荒唐又可悲的人。”

玖涼絲,正是司燈坊主人——司主的名諱。自打她成了這邪教主人以後,便再也沒有人這麼叫過她了,時間太久,久的連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想到眼前這個男人竟然能知道自己的名字,想必連曾經的那些關於她往事也一並知道了。而那些往事……她望著傅忘川,竟生生將手心掐出了血。

不過傅忘川顯然沒有揭人傷疤的興致,同樣揮退了身後弟子,朗聲道:“既如此,那便請司主大人開局吧!”

司主已恢複了原有的神態,寬大袖袍一揚,人飄然落於水上,指著燈火輝煌的宮殿,道:“請。”

傅忘川朝身後的弟子吩咐:“你們回去等我。”

“尊上……!”

弟子還欲說什麼,乍看見傅忘川那凜冽的眼神,話又咽了下去,隻得眼睜睜看著自家尊上入了那妖人領地。

傅忘川隻帶了兩名女弟子,衣袂一揚人轉瞬便到了水麵上,和司主並肩立在一起。刺著金繡的白衣在真氣流動下翩翩飛舞,映著腳下波光流轉的洛河,竟讓人產生了種九天仙子入凡塵之感。

單這份風姿,就已確定這人同十五年已大不相同,今非昔比好似鳳凰重生。

司主隻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笑著朝宮殿那邊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