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照,月光透過窗戶射到病床上,桌上相框裏表著一朵花的標本,栩栩如生,花可軒說這是朵紅玫瑰代表了愛情。她想起了他將這朵花送她的那晚,那晚的月亮也是這麼大這麼圓。
16歲的初戀
1970年,16歲的我自戲校畢業,父母希望我去澳洲,在他們身邊找個活幹。但我哪肯乖乖地聽從?我始終認為自己是個骨子裏有叛逆性格的人,又正是青春年少,剛剛離開師傅管束的教鞭,怎麼有可能又去父母身邊做乖兒子?
因為自幼在影片中跑龍套,我執意往電影界發展。我個性好熱鬧,喜歡這個喧鬧的行業。我對自己的功夫與發展很有信心,主角暫無機會,當個龍虎武師(粵劇對“武行”的稱謂,即京劇的“武行”)總不成問題吧?一直生活在充滿約束的環境裏,自由的天空對我有著無盡的誘惑力!我覺得,似乎到這個時候,自己才睜開眼睛重新打量周圍的世界,不禁有些眩惑,有些目不暇接。
不久,我竟然陷入了一場昏天暗地而又稀裏糊塗的初戀中。
那時候口袋裏沒錢,但是有時間。在開拍的電影中扮一個小角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不會天天都有這樣的機會。我住在租來的陋室裏。按著在戲校養成的習慣,每日早起,練一陣功之後便興致極好地沿著繁華的街市溜達,看街景,看車流,一切都顯得新鮮、有趣。
經常如此來來去去,我留意到一個每天都從此經過的大辮子姑娘。姑娘細高身材,也就是我這般年齡,梳一根黑油油的大辮,有著白皙的臉龐。她天天背著書包準時經過此地,大概是哪個學校的學生。
我正是朦朧思愛的年齡,依稀感到這個女孩很順眼,因為媽媽過去就是梳著一根大辮子的。女孩文文靜靜,走路輕輕巧巧,很合我的心意。我素好熱鬧,卻偏偏欣賞安靜性格的女孩。
我真是敢想敢幹,再見到女孩時便把她攔住了,開門見山地說:“你叫什麼名字?我們交個朋友吧,我叫陳元龍!”女孩嚇了一跳,又羞又氣,臉騰地紅了,恐怕她以為遇上了街頭的小流氓。我趕緊解釋,自己是個演員,是龍虎武師,會功夫的,隻是想和她交個朋友,沒有惡意。女孩仍不說話。我嚇唬她說:“你不說出名字我就不讓你走,你就上不成學了。我還知道你家在哪裏,我會每天到你家樓下等你的。”女孩無奈,隻好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以後每天我們都會碰麵,我搭訕著與她聊天,女孩也漸漸活潑自然起來。女孩放假的時候,我便買上幾枝便宜的鮮花,煞有介事地約她去公園。我們最愛去的是九龍仔公園,我可以陪著她在公園的長椅上泡上一天半天,卿卿我我地說些孩子氣的話,談父母,談好朋友,談好吃的食物,也談夢想和未來。
我說自己的理想是:“成為一個大牌明星,掙很多很多的錢,給你買好看的衣服。”女孩含羞地笑了,現出一個甜甜的酒窩。我奉承對方:“你真漂亮!你要答應我,一輩子都要梳這樣的辮子,不許剪短發。”女孩玩著辮梢,爽快地答應了。
一輩子,太長的光陰,而從年少的人口中說出,顯得太輕飄太隨意了。真是的,我當時無法預知自己的一輩子將是怎樣的,那時候還沒有事業,也沒有錢,牽扯我、吸引我的全部就是這個大辮子姑娘——那時,我以為愛情就是一切了。我當然想不到自己成為所謂“天皇巨星”時,想向我獻出愛情的姑娘多得令人吃驚,她們癡迷的程度也讓我害怕!
我專心地陪著初戀的姑娘,為她講故事、唱歌。實在無話說了,就翻跟鬥、拿大頂,以求她開顏一笑。我此刻正預支著自己的愛情。在往後的一生中,我大概再沒有如此的閑心和閑情來享受愛情了。正像那首流行歌曲《我想去桂林》所唱的:“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時間的時候,我卻沒有錢;我想去桂林,可是有錢的時候,我又沒時間。”結果,桂林終究難去。人生的尷尬大抵如是,良辰與美景總是不配合,不能像裝在口袋裏的東西,很湊手地同時把它們掏出來。
成名後,女性對我的愛慕、愛戀、單相思,在我眼中就如同洪水猛獸,我就是不幹什麼亦緋聞不斷,倘若沉溺其間,肯定遭滅頂之災,哪裏還能夠如此心無旁騖既純又真地談戀愛?我後來常常避之惟恐不及,隻好宣稱自己不解溫柔,不懂浪漫,不明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