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媽媽,堅強點。你還要為我做嫁衣。你還要看著我幸福,你還要看你未來女婿長的樣子。
母親,不為所動。深夜裏,聞著她的哭聲。某種寒冷驚懍全身,這種痛勝過已經死去的哥哥,母親的生命正在枯竭,隨著哥哥的意外發生,她已經放棄了自己的求生的欲望。其實,一直她都在念叨,她的生命尚存,就是因為她一直放不下我。
隻陪母親兩天。看著她消瘦,看著她睜著血絲的眼睛,無眠,然後竭斯底裏的哭泣。在很長的時間裏,我的耳邊都衝擊著母親的哭聲,自己不能成眠。不再關手機睡覺,隻想在母親可以找得到的距離盡快找到。每次打電話回家的時候,母親總是低落的,偶爾還是沒法控製的失控。我的心也低落的,不知道怎麼去陪母親走出這個“失子之痛”。
剛認識不久的他聽了我的事情,他說,等你哥哥的事情處理後,我陪你去看看你媽媽。我與他之間,相識不久,一直存在一種朦朧的關係。他的話讓我不得不重新去打量麵前這個男人,不多言,偶爾冷漠,讓人摸不清楚內心。但我知道他說出某些話時一定是真心的。
在電話裏我對母親說,過段時間我帶他回來給你看看。說這些時候,我的心苦澀而不知所措。母親說,你騙我的。母親的話讓我想起一個要糖吃的小孩,她的願望是那麼的簡單,但在這一刻,她卻用著懷疑的語氣揭穿了我。
我和母親之間,這件事情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而我和他之間,卻因為這句話越走越遠。有時候好奇怪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明明可以伸手握到彼此的手,但我們還是不停地後退,退到自己認為自己最安全的地方,觀望,不停的觀望。就是為了讓自己不受到傷害。他是,我也是。
今天回到家裏。我是真的想母親了。好想。在前一夜電腦前就不停地對那個認識了十幾年的他不停的嘮叨自己想念母親了。母親不停地忙,不停地給我弄吃。我搬了張椅子就靜靜地坐在她的身旁,看著她為我忙東忙西。這是她的快樂,在她的麵前,為我做一頓午飯,看著我吃下去,這是她快樂的事情。從七歲離開她身邊,每次回到她身邊,我都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什麼也不會做,也不用做。她的忙碌是一種享受,而我的慵懶是一種習慣。我們彼此相依,彼此熟悉,彼此深愛,彼此習慣她是母親,而我是孩子。可是,很多時候我還是會讓自己逃到她視線以外的地方,每次的理由都學校忙著很多很多的事情……
母親隻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村婦女,她對我的話深信不疑……溫和的陽光穿過農村的瓦背照在母親的背上,我突然驚醒,小時候那溫暖的背早已彎曲,佝僂著的是變老的身體。而我和她之間,短短的七年,從出生到七歲,在我生命裏卻是最深最重的記憶。
溫和的陽光,我攤開手掌,看著自己手掌細紋在陽光下條條清晰。我突然想母親抱抱我,用我們都很生疏的姿勢把我再摟到懷裏,像童年無數個夜晚,她就這樣抱著我在她懷裏入眠。很快的,我走到母親的身邊,用手摟住她,狠狠的。媽,我想你了。母親回過頭,笑顏如花……
一歲到七歲,我是一個寄養在她家的孩子,但她卻給了我童年裏最珍貴的母愛。
(三)
他把小手放到我的手心。我接過他溫熱的小手,厚厚的,小小的,髒髒的,輕輕地握了起來。在農村的小鄉間,春暖花開,溫和而白花花的陽光暖暖的灑在頭頂,身上,周圍。他是我的小侄子,二歲半,媽媽把他帶在農村裏生活。二歲半,卻還不懂怎麼說話,隻會說些簡單的單音。
他拿著一塊蘋果跟我走在鄉間的田野上。春天是一個誘人的季節,讓人總不由自主的想去感受生命的奇妙。田野外一些在耕種的農人,還有剛剛複蘇發芽的綠色,都發出了誘人的泥土清香。他跟在身後的時候,我是愉悅的,喜歡有個小生命陪著我。雙手相握,我感受著掌心傳遞的溫暖,內心變得柔軟而溫馨。在這一刻,他是一個陪我走在路上的人,左右相隨,我們都覺得安全而溫暖。
他指著路邊的香蕉樹上掛著一串的剛打開苞蕾的香蕉,向我發出“哦哦”的聲音。他那神情是求知的童真,我蹲了下來,讓他麵向我,我一字一字的發出“香——蕉”。他笑了,然後很快的掙開我,接著很快的在嘴裏發出模糊的“香蕉”的諧音……好可愛的小家夥,很快的他喜歡上了這種單純的遊戲,隨便的找到一棵樹木都會向我發出“哦哦”的聲音,對於一直“文盲”的我,當然沒法應付他這種提問,很快的亂說一通,他指著一棵我叫不出名字的樹木問我時,我大聲的回答“樹——木”,接著他又指著另一棵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又在那裏“哦哦”,我大聲地說“傻——瓜”,他很快地跟著學“傻——瓜”,我們都不由自主的歡快的笑了起來,整個鄉間,所有的泥土都聽到了我們快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