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姥姥
第二天是周六,孔燕臣買了一包姥姥愛吃的綠豆糕,半斤姥姥愛喝的桂花茶,騎上摩托車,徑直往老家駛去。老家在農村,離城裏大約五十公裏,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
老家的農村,時光仿佛靜止了。城裏已經是高樓大廈,孔燕臣家依然保留著最傳統的農村麵貌。青磚的門樓,木門大開著。這是這裏的風俗。如果誰家白天家裏有人,大門關著,就會被鄉親們認為“這家人大白天關著門過日子”。院子分為陰陽兩麵,陰麵是西麵,從南往北依次是旱廁、豬圈、西廂房。陽麵是東麵,從南往北依次是青磚大門、土坯的影壁牆青磚為脊、夏天用的簡易飯棚。最北麵是三間正屋,外牆是青磚,內牆是土坯。土地麵、木門、木窗。孔燕臣騎著摩托車就進了院子。“姥姥”孔燕臣喊了一聲。“哎”了一聲姥姥從裏麵走了出來,老人八十來歲,身板硬朗,白發如銀,麵色白皙如同古玉。孔燕臣拉住姥姥的手,一同走進屋子。“我爸和我媽呢,幹啥去了”?孔燕臣這是明知故問,他爸媽不在家肯定就是去自留地收拾菜園去了,這是他們老兩口最喜歡幹得事兒。果然姥姥說:“他們去自留地了”。姥姥住在西屋,靠近窗戶是火炕,火炕是土坯壘成,炕沿是一塊寬厚的木板,天長日久磨得光亮。下麵是空洞,冬天裏在堂屋裏燒火,熱氣從火炕的下麵穿過,然後從煙道排到屋頂。孔燕臣心中一直認為火炕是最好的取暖方式。挨著火炕的西頭衝著門,是一張衝門桌。桌子正中放著一個梳妝鏡,桌子的右角兒擺著一個白瓷的毛主席半身像。火炕上麵放著炕桌。炕桌上放著茶缸,和毛巾。孔燕臣的姥姥沒有兒子,現在跟著女兒住。早些年,他姥姥在北京生活過幾十年,現在還保留著老北京的生活習慣。早晨不吃早飯,隻吃兩個煮雞蛋,然後喝一大缸茶水。炕桌用茶水擦得發亮。孔燕臣把綠豆糕和桂花茶放在炕桌上,上了炕,姥姥也盤腿坐下,孔燕臣和姥姥一邊一個,守著炕桌聊起了天兒。
孔燕臣跟姥姥說起了這幾天遇到的怪事,然後問:“姥姥您見多識廣,聽說過那片兒土崗子嗎”?姥姥似乎吃了一驚,似乎想起了什麼。“那是一片墳地,叫‘姚家墳’,聽老輩人說,那裏住著靈祟”。孔燕臣說道:“什麼是靈祟”?姥姥說道:“據說可能是狐仙”。孔燕臣對姥姥說:“姥姥您不會是嚇我吧,這世界上哪有狐仙啊”。姥姥說道:“這世界上好多事是說不清的,狐仙不能說有也不能說沒有。”姥姥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說:“我也是聽別人說起,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孔燕臣接著問:“那別人怎麼說呢”?姥姥說道:“那邊人說,前些年實行包產到戶,因為姚家沒人了,就有個生產隊小隊長提出來把那片兒土崗子平掉,分給村民種糧食,但是平分土地的前天夜裏,出事了。小隊長家裏莫名其妙的著了一場大火,等人們救完火以後,發現那個人瘋了,嘴裏一個勁的念叨,狐仙饒命。從此再也沒人提平墳種田這檔子事”。孔燕臣聽得半信半疑:“這不會是那人偶然失火,心理因素作祟啊”?姥姥又說:“過了幾年,來了一個外地人包了座磚窯,相中了那的土,想取那的土燒磚。還沒等他取土燒磚呢,又出事了,這人好端端的被牛頂折了肋骨。以後呢村民誰也不敢再提那土崗子的事,更沒人敢從那兒過了”!孔燕臣越聽越心驚:“我可是又沒平墳、又沒取土,那狐仙為啥跟我過不去啊”?姥姥說:“你八成是做了對狐仙不敬的事兒吧”。孔燕臣想了想,終於想了起來:“那天我跟二寶他們喝了酒,可能路過那兒的時候在土崗子上小解過”。姥姥說:“這就對了,狐仙也是講道理的,不會無緣無故的難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