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我已經站在我家的樓道裏,天色已經暗到不行,燈光昏黃,一閃就亮,一閃就滅,如我那顆跌入海底的心,我的臉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地甩過無數個巴掌。這時候我多麼想這刻的自己是虛無的,隻是一場噩夢,醒來的時候,我坐在大學宿舍新鋪好的床邊。我看著雨一遍遍從我麵前走過來,走過去收拾東西的身影。她嘰嘰喳喳的,還有惠鑫,我們三個江蘇本地生源,在談論在高三的種種辛苦,上海生源的晨曦則用異樣且誇張的表情聽著我們講著。四年裏我們朝夕相處,患難與共。每年的八百米大學生必測體育項目上,我們四個人,一起奔跑,一起八卦那些和我們有些千絲萬縷的男生們。好多個夜晚,有舍友生病了,我們擔心地睡不著。那時候,我們都隻有些不太多的生活費,也有些利益衝突,但是我們還是非常單純地一起走了四年。還有那年,超哥在我們21211陽台下的大聲表白,整個一排宿舍的女生都趴在陽台上。總有些畫麵,是你怎麼忘,都忘不了的。有時候也在懷疑,當初應該不是這樣的畫麵,是時間悄悄地在你腦海裏改動了吧。可是過去,總似乎根本沒有發生過。過去於我而言,更像一個平行的世界,那個世界的我,仿佛活在童話裏。社會更像一本現實的教科書,一巴掌打得你滿目蒼涼。
坐在房間裏,沒有開燈,整個世界安靜得讓人發狂,我想我再不能自哀自憐,不能優柔寡斷,這一刻,我明白,我早不是童話中的我自己了,看著桌子上早早寫好的辭職信,陷入了無窮的沉思。
等我再一次出現在Jason的桌子前,我把辭職信遞給了他。他皺皺眉,沉默了一會說,“你先出去吧,我有個電話會議。”
“那我去發辭職信郵件給總部HR了。”我已經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我不敢承認,他的整張臉已經在我的心裏了。我承認,這種曖昧,剛開始像小河流淌,到現在。而他,如我預期,他可以暗流湧動,對待自如。
此時的他,像極了一個家長,不可思議地,無奈地,看著叛逆的小孩子。我不明白,這樣的他,曾經那樣緊緊地抓住過我的手。他沒有再說什麼,我就推門出去了。
當我打開電腦,一封新郵件提示就蹦出來,順手點擊。然後我眼前一黑,感覺周圍的人都在看著我,難過,委屈。我開始知道,為什麼Jason並沒有驚訝於我的辭職。這封郵件不是從我們公司發出來的,而是匿名舉報了我和Jason,而所用的每一張截圖,都是截的我和Jason的Link聊天記錄裏來。想起剛剛Jason說的電話會議,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瞄了一眼那些聊天記錄,就不再敢看了。能被拿出來揭發我們兩疑似戀愛跡象,又是從我個人Link上截的,我大致知道什麼內容。
此刻辦公室裏安靜極了,我的心跌到了穀底。這封郵件抄送上至公司上層,下至每個操作工,密密麻麻的全公司上下。本來我早寫好了辭職,剛好近期有家國內快遞龍頭公司的HR經理想挖我過去。我一直下不了決心,這次馨琪的離職及總總,讓我有了逃跑的心理。可這時出了這件事,離職會被解讀為默認戀情,公然違背公司製度。這個行業圈子就這麼小,就算我離職了,那家快遞公司的同事也很快會知道這樣的風流韻事。對於一個財務,誠信必然受到影響,而且作為一個女孩子,和領導有著這樣的疑似密戀,會被解讀成升職潛規則。所有擔心的事情,就在你害怕,迷茫的時候,一一發生。你所設定的,可以安全離場的底線一一被攻破。
這時我想到Jason跟我講過的一句話,可以全身而退本身就是一種幸福。這樣一個情場老手,事業上的常勝將軍,外加目測良好的家庭背景。也許,我真的隻是他無聊時刻的一貼藥劑。現在東窗事發,看慣了他在職場上的理性,這時候該一腳踢了我吧。
撕碎了離職書,我改填了休假單,一下子休5天,直接發郵件給Jason,並抄送本部HR,沒過多久,Jason批了我的郵件,人後人事也批了。
下班了,我關了手機,一個人擠上了公交車,開啟了我加上周末,整整7天的假期。這時我想起了震曾在我的畢業留言上留下,敏感而脆弱,驕傲而倔強。好像每一次受傷了,都是一個人躲起來。過去的每一個習慣還在,黑暗中的我已經走了好遠,而生活一直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