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慕寶呆在那裏,仿佛被一碰冷水兜頭澆下,渾身霎時冰涼。她顧不得顏輕說什麼,掛了電話就給顧懿笙撥去。他沒有接。她不死心,又打了過去。電話裏是單調的“嘟嘟”聲,響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都沒人接。她不再堅持打電話給他,起身換了衣服就要往外走。手才要推門,丁慕寶卻又怔怔地收回了手。
一個早晨她明顯是心不在焉,不是擠錯了牙膏,就是用錯了洗麵奶。好不容易捱到上班,見了顏輕就撲上去問:“怎麼回事?”
顏輕心情也不好,癟著嘴回答她說:“約莫是一點來鍾的時候去的。顧懿笙一直在她身邊,三點左右叫她起來吃藥,就發現已經沒了呼吸。顧伯伯從今天早上開始就沒出門,一個人呆在臥室裏,誰都不見。”
就在十二個小時以前,顧夫人還微笑著握她的手,跟她說,要是再有個一年半載就好了,就能看著顧懿笙結婚,抱個孫子高興高興。可現在,她就已經不在了。丁慕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說不出一句話來。魂不守舍地捱到下午,丁慕寶就告了假出來。已經是臘月二十七,就連他們公司也要從明日開始放假,放大家回家去過年。陽光很好,街上的人也很多,大多是手中拎著大包小包的年貨,臉上笑逐顏開,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
她又打電話給顧懿笙,這次他沒讓丁慕寶等很久:“喂。”
丁慕寶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陽光晃的她有些頭暈。
顧懿笙又“喂”了一聲,她才反應過來,說:“顧懿笙,你節哀順變。”
他低低的“嗯”了一聲。
丁慕寶又說:“要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你就隻管和我講。”
他又“嗯”了一聲。
她有些不忍,終於還是憋出一句話來:“要是想找個人靠一靠,我不介意暫時給你借個肩膀。”
他沒有再“嗯”,頓了頓,說:“好。”
他的鼻音有些重,丁慕寶停了停,還是問了出來:“顧懿笙,你哭了是不是?”
顧夫人的告別式辦的低調而簡單。丁慕寶去的很早,和顏輕一起,對著遺像拜了三拜。顧懿笙一身黑色孝服,對她們回禮。他神態平靜,隻是目光有些散。
丁慕寶悄悄走了過去,說:“請節哀。”
他有些虛弱的點了點頭,聲音嘶啞:“我知道,謝謝。”
認識顧懿笙這麼久,丁慕寶還從未見過他這般的頹唐。他向來風流倜儻,就算在醫院裏躺著的時候,也能把病號服穿出別致的韻味來,可現在雖是尋常見慣的黑色,卻麵色如紙,黯淡的厲害。
丁慕寶歎了口氣,對上他的眼睛:“你別太難過。老人們說,人去以後,七天之內靈魂還在。她見你這樣子,也會心疼的。”
他仿佛是朝她咧了咧嘴角:“我知道。”
丁慕寶沒多呆,也沒等告別儀式正式開始,和顧懿笙說了幾句話就告了退。顏輕也和她一起出來,路上一直沉默著不說話。她們漫無目的地順著人行道往前走,正是大年初四,街上來往的人手中都提著包裝精美的禮品盒子,商店門前都掛著大紅燈籠,吉祥而喜慶。有多少人還擁有生命,就算沒有幸福,起碼還是真切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抱怨著不幸福,抱怨著不滿足,卻忘記了還有人在奢望著能夠再多停留一分鍾一秒鍾,奢望著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停留在某個人身邊,哪怕為此付出難以忍受的病痛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