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1 / 2)

技術處長姓花,也愛種花。

花處長上初中時很不用功,以打架鬥毆聞名全校。他組織一批學生與另一批學生打仗,稱對方為白軍,己方為紅軍,他自任紅軍司令。開始隻是模仿電影鏡頭做做軍事遊戲,互相搖旗呐喊一陣也就完了,後來弄假成真,磚頭、石塊、棍棒一起上,摔打、撕咬、拳腳交加,成了真正的肉搏戰,雙方都有人被打得頭破血流。

有一次放學時,校長叫鼻青眼腫的雙方司令、參謀長在全校師生麵前一個個亮相,意在促使雙方結束戰爭,謀求和平。

白軍司令當場表示了停戰意向。

花司令卻不肯表態,當天在放學的路上就帶領他的人馬向白軍發動突襲,一直打到白軍司令的家門口,把白軍司令的一顆牙齒打掉了。

花司令因此被開除學藉,他就是從那時失學的。

文革中,他有了用武之地,從一個勤雜工一躍而當上造反派司令,成為名符其實的花司令了。

在知識分子成堆的計算機發展公司,他的那點文化水平原是很可憐的,他一直弄不清“精神”和“神經”、“反應”和“反映”、“彙報”和“回報”這些詞的區別,但這並不妨礙他在批鬥會上口若懸河的發言,他從小生活在農村,熟悉家鄉的民諺俚語,他的發言葷素陳雜、俚俗交融,歇後語比比皆是,且運用自如。他說階級敵人反動本質難以改變是“屋簷下的洋蔥頭---葉爛心不死”,說黑幫分子拒不認罪是“麻雀掉進油鍋裏---嘴硬”,說走資派狡猾抵賴是“雞毛擦屁股---繞眼子”,說反動學術權威故作老實是“孔老二的蛋皮---紋皺皺”,說鑽進黨內的階級異已分子是“茄子開黃花---變種”……他的發言引人捧腹,他的手腳功夫又令人生畏,在“文攻武衛”的年代裏,真可說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了。他也的確很受軍代表器重,公司革委會一成立就讓他當上了常委。

但他決不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深知他的這個常委不過是“腳麵支鍋”,隻能當一時不能當一世,吃政治飯是要冒風險的,所以,四人幫沒垮台,他就拜技術人員為師學外語,慢慢竟也能隨口說幾句洋涇浜外語,如英語“hello”、“good morning”、“thank you”、“bye bye”,德語“guten morgen”、“danke”、“auf wiedersehen”,俄語“дoброе уmро”、“спасибо”、“дo cвидaния”等。

當然,有時候也難免鬧出點笑話,如有一次老師叫他把“我吃魚”譯成英語,他譯為“i eat dish”,老師說應該用“fish”而不是“dish”,你那樣譯就成“我吃盤子”了,他卻狡辯說魚能不放在盤子裏嗎?

就憑這點外語裝璜門麵,他成為公司自學成才的先進典型,後來居然擠進技術處當上了處長。

那時,科研項目都是集體進行,許多課題組都由處長掛帥,這些研究成果後來就都記到他的名下,這樣,他自然而然的獲得了職稱,成為名正言順的技術人員了。

他也知道他的那點文化底子是不可能深入進行專業研究的,作為處長也不必進行某項具體的課題研究,隻要能指揮別人就行了,但官麵上的術語總要懂一些。由於開學術會議、聽學術講座的機會多了,自然就記住了一些現代科學名詞,諸如“矩陣”、“複變函數”、“數學模擬”、“語言設計”、“人工智能”、“分布數據庫”、“取存控製技術”甚至“群論”、“拓撲學”、“線性代數”、“微分幾何”、“模糊數學”等,都能信口開河地說一套,聽起來像一團科技名詞大雜燴,有時候把一些著名的專家教授也說得目瞪口呆,不知道他到底是研究什麼的,認為他或許是專門研究邊緣科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