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鑿兒來了以後就聽說,有一個新來的伐木工不知道這裏的奧妙,一次,抬一根大梁,前麵遇上一個坑,當時抬頭杠的人,突然沉下去,頭杠的份量全都壓在二杠身上,那個伐木工立即感到像有千斤閘壓在身上,他心裏一熱,過了小坑,他就“噗”地一聲,鮮血像線似地噴出,一下子趴在地上。回家後,又是人參,又是鹿茸,補了半年,才算保住了小命。
老鑿兒剛來時,把頭照顧他,開始沒讓他伐木,隻讓他幹樹倒後砍枝椏的活,後來才讓他跟著大夥伐樹;抬木頭的時候,就讓他抬中杠,因為中杠吃力小。後來才讓他和大夥一樣。這次他和另一個人抬第三杠。走著,走著,他前邊抬第二杠的人突然腳下一滑,坐到了地上。老鑿兒沒有絲毫準備,肩上的杠子猛地一沉,像有千斤壓在肩上。他“啊”了一聲,腰就要蹋下去,同時感到心裏有什麼東西向上湧,他強把那東西壓下去,咬緊牙關,把腰挺起來,把杠子抗起來。抬頭杠的把頭回頭問:“怎麼回事?”抬二杠的就是原來做飯的那個人。他爬起來,趕緊抓起杠,訕訕地說:“不小心滑了一跤。”又回頭對老鑿兒笑了一下,說:“對不起。”老鑿兒搖搖頭,說沒什麼。和他抬一杠的,還有身後的人都心知肚明,但都不好說什麼,都對老鑿兒兒露出讚許的目光。
可是這天晚上,蓮蓮卻發現了問題。本來他們對這次出逃會遇到的困難是有準備的。當然對吃飯沒有多少擔心,因為他們有些積蓄;找個活幹,把自己人不知、鬼不覺地安頓下來,才是最主要的,當然他們也不想坐吃山空;較為順利地找到活幹,特別是工頭對他們的態度,還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他們對當前的日子十分滿意。就像衝破了魚網的魚,又遊向了海的深處,感到特別安全。很長時間繃著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了下來。他們很高興,當然就少不了親熱的事。蓮蓮還講一些呂三兒一些可笑的舉動助興,就使得那些事更加妙趣橫生。
可今天回來,蓮蓮就發現老鑿兒的氣色不好,人也不精神,話也少。晚飯後,老鑿兒收拾收拾就倒下了。蓮蓮挺納悶,心想,他是不是遇到不順心的事了?就問,怎麼了?老鑿兒說,沒事,有點累。蓮蓮也沒往深了想,就睡了。可是半夜她被老鑿兒的兩悶聲咳嗽驚醒了。她發現老鑿兒正坐在炕沿上低著頭,手捂在嘴上,見蓮蓮醒了,趕緊把手拿開,在另一邊的炕沿上抹了一把,對蓮蓮笑了一下,說:“把你吵醒了?”
蓮蓮在他的嘴角看到了血跡。她一股身起來,伏在他身邊問:“你怎麼了?吐血了?”老鑿兒說:“淨瞎說,什麼吐血了?”蓮蓮撲到他身上,哭說:“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辦?”老鑿兒摩挲她的頭,說:“沒事,孥了一下子,又不是卟卟噔,過兩天就好了。”蓮蓮說:“頭一回幹這活,就受傷了,以後可咋辦?這不是人幹的活。咱不幹了,另外找活幹。”
老鑿兒歎了口氣,說:“另外找活幹?哪有說的那麼輕巧?這冰天凍地的,我們又倆眼一抹黑,上哪找去?再說就是找著了,就一定那麼隨心?說不定還沒有這兒僻靜。這兒工頭人好。再說了,咱們也不是為了掙錢,最要緊的是找個不顯山不露水地方住下來。挨點累,受點傷不算事。”蓮蓮說:“說的是這麼個理,可真的有個好歹怎麼辦?”老鑿兒說:“沒事,將養幾天就好了。”蓮蓮說:“那行吧。不過得好好補補。”說著就披衣下地,找出鑰匙,衝出門去。一會兒,端個碗進來,原來給他衝了三個雞蛋。第二天,老鑿兒請假說是感冒了。大夥知道昨天還是傷著了。這一呆就是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