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1 / 3)

四十八

跟老鑿兒遇到的麻煩相比,蓮蓮遇到的麻煩才是真正的麻煩。原來從她上班那天起,呂三兒就粘乎上她了。因為呂三兒是采買,有時到牙克石去買糧,買肉、蔬菜,別的就沒什麼事。蓮蓮來之前,除了上牙克石逛窯子,有點工兒就上山追兔子、抓野雞。這回他整天泡在廚房裏。一會兒幫著去挑水,一會兒又幫著去燒火,弄得蓮蓮直不好意思。蓮蓮說:“三哥,你忙別的去吧,我一個人就行。”他就說:“沒事,沒事。我呆著也是呆著,幹點活還有意思。”蓮蓮說:“這是我的活,讓你去幹,不對勁兒。再說讓把頭知道了,該說我偷懶兒了。”呂三兒說:“看你這話說的,你是誰,我是誰?咱們還分什麼你我?幫你是我心甘情願的。”

蓮蓮去洗菜,他就蹲在蓮蓮對麵,一麵不錯眼珠地看著蓮蓮,一麵從蓮蓮手裏搶過來土豆、白菜來洗,還有意無意地摸蓮蓮的手。一次還抓住蓮蓮的手,說:“哎呀,這冬天水涼,冷不丁的你受不了。你看這手凍的,都紅了。我來,我來。”蓮蓮不由地臉上發燒,說:“三哥,別這樣。”說著把手抽出來。又說:“三哥,我也不是有錢人家的人,沒有那麼金貴。”蓮蓮看他執意要洗,也就不同他爭了,就去幹別的活了。

等他洗完菜,蓮蓮就去切菜,他又去搶菜刀,說:“我來。我會切。”不由分說就像模像樣地切起來。蓮蓮沒法跟他爭,就去燒火。等呂三兒切完菜,就又擠到蓮蓮身邊,從蓮蓮手裏搶過木伴子,塞到灶坑裏,說:“我燒火。你炒菜。”蓮蓮從和他一起來的路上就發現他心有點邪,心想,憑力氣吃飯,各幹各的活,他能咋的?再說鑿兒哥就在身邊,怕他什麼?沒想到竟和他分到一起幹活。

他還沒話找話,一會兒問你們為啥跑到這兒來?家裏還有什麼人?王武在家幹什麼?我怎麼看他不像莊稼人?蓮蓮隻好左一遍右一遍地跟他說,真地是因為打仗才跑出來的,是跑反。國民黨抓你去修工事,八路軍讓你去帶路,誰都惹不起,雖說不是直接去打仗,都離打仗不遠,誰不害怕?我們那兒的年輕人也有跟部隊走的,跑的也不少;王武他就是一腦袋高糧花子的莊稼人,怕被抓壯丁才豁出去跑了出來。你說要是被抓了壯丁,那槍子兒又不長眼睛,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辦?

蓮蓮說這話期間,呂三兒兩.眼地盯著她。蓮蓮就躲開他,找點別的活幹。還告訴他,我說咱們跑,躲過這一陣子再說。開始他不同意,說咱除了種地還會幹啥?我說,怕啥?咱有胳膊有腿還怕餓死了?我這一鼓動他就出來了。沒想到,應了那句話,好心好報,一出門就遇上了你這個好心人,真得給你燒柱高香。呂三兒聽了這話,那心裏的舒服勁就別提了,就像大熱天喝了一碗井拔涼水。但嘴上卻說:“看你把我說成一朵花了。誰沒有個為難遭災的時候?誰都會幫一把。”

還沒等蓮蓮說話,他眼珠一轉,突然問:“你叫任蓮?”蓮蓮說:“是啊。咋的了?”他又緊問一句:“你是叫任蓮,還是叫任蓮蓮?”蓮蓮心裏一激淩,難道他知道什麼?不可能。就說:“我叫任蓮。不叫任蓮蓮。咋的?三哥你認識叫任蓮蓮的人?”他說:“你是銀場堡的人?不是青螺鎮人?”蓮蓮很鎮靜,說:“是銀場堡人。離青螺鎮還有好幾十裏地呢。”呂三兒“啊”了一聲,說:“你這名字我聽著很熟。我還以為你是青螺鎮浴池任老板的女兒呢。”

原來他昨天晚上想了很長時間,想起來任掌櫃的女兒就叫任蓮蓮。但並沒有見過幾麵,見麵也是匆匆而過,隻是聽說長得挺漂亮。後來嫁給了孫鐵匠。他還聽人家說任蓮蓮跟一個和尚好,為這事他還跟孫鐵匠開過玩笑,好懸沒打起來。那事以後不久,他就跑到這兒來了。他發現任蓮長得也很好,名字就差一個字。他不相信就這麼巧,就來問蓮蓮。蓮蓮說:“三哥,我們家祖祖輩輩住在銀場堡。你說的也許是碰巧了。”

這天晚上,蓮蓮對老鑿兒說了這事。老鑿兒說,就咬住銀場堡不放。他也叫不準,實在沒法時再說。

伐木的人們一般中午不回來吃飯,除非是在儲木場幹活。儲木場的活,一是上垛,二是破板。上垛,就是把運回來的原木根據需要截成段,然後由人把它碼成一垛一垛的。破板,就是把那些看上去很粗、卻不適於做梁的木頭,破成方子或板子。因為儲木場就在住地附近,中午就回來吃飯。過去到遠處伐木,中午就帶兩塊幹糧,吃點鹹菜,也許到河溝喝口水,也可能就吃兩口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