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這天早晨,天氣很好。兩、三天沒見的太陽早早就露出來了。大夥趕緊起來收拾床,洗臉,到廚房吃飯,然後上工。可每天早早起來、屁顛屁顛往廚房跑的呂三兒,卻不起來了。大夥很奇怪。一個人掀開他的被子,說:“太陽都照腚了,還不起來?”其實呂三兒一宿幾乎沒睡覺。他心裏很窩囊,他越想昨天的事越窩囊。他本想拿王武是和尚,任蓮和王武可能有事來拿捏住任蓮,今後讓任蓮聽他的,至少答應他給他們拉幫套。沒曾想,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一想到這兒,那根中指就抽筋似的疼,臉上熱辣辣的,他心裏恨得牙根直癢癢。有人掀他被子,他突然大吼:“滾一邊去!”那人剛要發火,就被大夥勸走了。
等眾人走後,他起來洗把臉,就蔫不噔地到廚房吃飯。蓮蓮看他進來,就把飯菜端到他跟前,但他沒敢抬頭。等他吃完,蓮蓮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老呂三哥,對不起。都怪我年輕,不懂事,脾氣不好。你對我們那麼好,我不應該那樣對你,請你原諒。”聽了蓮蓮的話,呂三兒心裏有點發酸,可嘴上卻說:“你還得著記我的那點好,要不然你得劈了我。”蓮蓮說:“三哥看你說的,我怎麼下得了那樣手呢?我那也是心裏一急,就忘了輕重。三哥,這一篇就掀過去了,我們該咋的還咋的。你的好我們永遠不會忘。”
呂三兒聽了這話,心裏又燃起了希望,就涎著臉說:“那你答應了?”蓮蓮說:“我答應什麼了?”呂三兒說:“答應我拉幫套。”蓮蓮說:“三哥,你看你想到哪去了?拉幫套,咱那兒哪有這個禮?要那樣,你說王武怎麼見人?你怎麼見人?我怎麼出屋?後脊粱不得讓人家指爛了?”呂三兒說:“那你說,該咋的還咋的。”蓮蓮說:“是啊,該咋的還咋的,就是你跟王武還是哥們兒,你還是我哥。你還是攢倆錢,有合適的女的,成個家吧。”呂三兒以為蓮蓮心軟了,就就高下驢,說:“弟妹,自打見了你,就再也忘不了你,在我心裏摳都摳不出去。”蓮蓮看他又要耍賴,就說:“老呂三哥,咱們情是情,理是理。那個事你就死了那個心吧。但你的情我們不會忘。”說完就幹別的活去了。呂三兒看還是沒戲,就悻悻地走了。
天真地一點一點轉暖了。樹上的雪早就化光了,地上也隻有背陰的地方,或者坑坑窪窪見不到太陽的地方才殘存一些雪。路邊、樹下早就有小草鑽出地麵,向陽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黃黃的、小小的花瓣的迎春花在風中抖動。
天頭轉暖了,呂三兒的心思就越來越不安分了。他最想見、也是最不敢見的人就是任蓮,可是他又必須天天見她。他要天天吃飯,他還要隔兩、三天去買菜,回來交給她。他天天看見她在眼前晃蕩。他看到她那沒搽蛤瘌粉,卻有紅是白的臉;看到開春後她穿上裉掐得很瘦的夾襖、顯得越發飽滿的胸;穿上夾褲後那細腰下向外翹著的、渾圓的屁股;特別是她那毛得嚕的、深不見底、要把人魂兒都攝去的眼睛,他心裏就火燒火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