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史陸餘年……”
皇後卻沒有理會顧淩風的心情,聽到這個名字的那一刹那,某些記憶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皇後下意識地摸了摸小臂,在宮袍遮掩的地方,原本有一道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橫貫了她的整個手部的經脈。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怨毒。
糟糕的心情下,皇後看向顧淩風的眼神更加不耐,甚至於有些遷怒,她連顧淩風的問題也不想回答,便哼了一聲,毫不留情地敷衍道:“這些事你便不用知道了,對於你,這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反正也沒什麼用。你隻要知道他對你此次確實有救命之恩便夠了,以後見到稍微客氣一些,也不用太過留意,他畢竟是中書省的外臣,你是皇子,又是入朝參政了的,對你父皇的近臣,還是不要太過接近為好。至於你怎麼把淩田帶去收拾顧輕塵的,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隻是,陛下沒有給你處罰,我卻不能不給,你就同你三弟一樣禁足吧,淩天什麼時候解除禁足,你就什麼時候解除禁足,可明白?”
顧淩風麵色一黯,躬身作揖,低聲應道:“是,兒臣知曉。”
“退下吧。”皇後一拂衣袖,連看也不想再看顧淩風一眼。
顧淩風乖乖退下,一句辯解的話也不曾說,他知道自己不夠聰明,皇後也有很多事不想讓他知道,沒關係,他都明白,隻是心中那一點小小的無可奈何,就隨他去吧。
到頭來,自己和顧輕塵似乎也沒什麼兩樣,同樣的孤立無援。
隻是自己,還有著必須要奮鬥的目標,和支持的對象,也許,比起顧輕塵來說,也要幸運得多吧。顧淩風樂觀地想著,跟著小黃門又走上了來時的那條廊簷。
“欸,那不是——”夏總管嗎?
顧淩風走到一半,忽然瞥見另一側匆匆跑到皇後所在的東二所的熟悉的身影,這才想起,剛才和母後對話的時候,原本應該呆在母後身邊隨侍的夏總管,卻沒能看見他的身影。
“殿下,有什麼吩咐嗎?”
小黃門見顧淩風停下,恭敬地低下頭詢問。
“無妨。”顧淩風搖搖頭,貫徹了他自小對待坤寧宮一應事務的準則,不看,不聽,不想,重新邁步,就像剛剛什麼都沒有看見似的,往前走去。
“娘娘,事情都辦妥了,那小子這次絕對逃不了,屆時顧輕塵身邊無人可用,娘娘您就可以對顧輕塵任意施為了。”
夏總管喜氣洋洋地躬身稟告,眼角眉梢全是什麼得逞後的笑意。
皇後這才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哪怕之前見顧淩風也未曾有過的笑意,對夏總管展開了笑顏:“幹得好。”
顧淩風皺眉,他向來不擅長思考,聽到陸嘉的話,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為什麼,便隻好道,“孤乃當今聖上嫡長子,何須你就一命?你救的是什麼……我可不知道。”
“算了,”陸嘉搖搖頭,“殿下隻需在皇後殿下麵前原原本本將此事告知,便可。具體事由,便交由皇後殿下判斷,如何?”
“倘若殿下不放心的話,隻需說‘長史陸餘年’便可。”陸嘉看顧淩風表情有異,隻好補充道。
顧淩風總算明白過來,“你,你是外公,不,你是母後的人!”
陸嘉微微一笑,心底暗自歎了一口氣,“殿下英明。”
“多謝先生救我。”雖然仍然不明白今天發生了什麼,但秉持著母後一貫的教導,顧淩風也便從善如流地向陸嘉行了一作揖之禮。
“舉手之勞。”陸嘉心裏清楚顧淩風仍然懵懂,也不強求,坦然受禮,又還了一禮,便道,“殿下,臣出來的時間夠久了,再下去恐陛下心中懷疑,這便要告辭了,還望殿下萬勿忘記同皇後殿下告知此事。”
顧淩風點點頭,雖然他腦子不靈光,卻勝在聽話,但凡是與母後有關,顧淩風都一定會認真去做,也算是某種優秀之處吧。
陸嘉送走顧淩風,心底暗暗歎氣。
若不是陸家家道中落,陸嘉又何必淪落至參與這趟渾水的地步。坦白說,當今諸子之中,沒有一個能被陸嘉看好,相較而言,也不過隻有皇後一個,有著嫡長子的名義,最容易在道義上過得去罷了。
隻是這位嫡長子……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