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轉變(1 / 2)

剛過午後不久,天色眼見得便陰沉起來。隻是昏昏沉沉,也並未要下雨的意思,隻除了風大了些,也隻是沉甸甸地壓在有心人心上,讓人有些不快罷了。

淮王府身處十王府街上第三間,原也是前朝某位郡王的宅邸,除了通常的影壁回廊,這宅邸中甚至修了處不大不小的園林,錯落有致,分明大得令人心驚,卻給人一種小巧精致的感覺來,算得上是金陵頂有名的府邸了,也正符合淮王顧樂之一貫的喜好,因而住進淮王府後,也隻是在府裏多建了幾處小玩意兒,其餘布局都沒怎麼大改。

顧樂之懶懶地倚欄,瞥了一眼天色,有一把沒一把地朝池子裏拋著魚食。

這便是顧樂之住進來以後新建的玩意兒之一,是淮王府新建的亭子,自選址到施圖都是顧樂之一手圈定,正正定在淮王府的中軸上,又在池心上,恰恰在整體園林布局之中,做了點睛之筆,精致玲瓏,十分喜人。顧樂之自然十分滿意,一高興,大筆一劃,這亭子便叫了樂天亭。

樂天亭剛落成的最初,顧樂之確實歡喜了幾日,就算到了現在,仍是興頭不減,隻是今日不知怎的,就算是在顧樂之最喜歡的亭子裏,耳邊是自己最喜的奏樂,可顧樂之就是歡喜不起來,隻覺得莫名無趣得緊。

他單手托著腮,瞧著自家池子裏的錦鯉遊來遊去,臉上掛滿了百無聊賴的神情。因是在自家王府,不拘禮節,顧樂之也隻隨意綰了發,挑了個黃龍玉鶴雕遠山小冠束著。隻是因顧樂之是難得的美人,便是普通的天青道服,在他身上也穿得如同織錦繡紋般斑斕生輝,兩相襯對,便是他歪歪扭扭地在欄杆上靠著,也頗見有幾分魏晉狂士的疏朗落拓,青衣亭心觀池,竟像是畫中的景色。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淮王容貌太盛,氣質又非同凡人,端得是清舉蕭肅,哪怕淮王府的右常侍時常待在淮王身邊,總也看得發愣。但畢竟是在淮王身邊待慣了的,淮王一開口,郎中令便立即回過神來,屏息靜待淮王吩咐。

“對了,昨個兒本王帶回來的那些個魚呢?”顧樂之一邊漫不經心地超池子裏細細碎碎地撒著魚食,瞧著自己平日愛看的那些錦鯉聚集又散開的模樣,心中卻頗感無趣,提不起什麼興致,忽然想起昨天同皇帝一起釣的魚,順口便問了一句。

右常侍連回過神的時間都不用,立馬躬身答道:“養著呢。因殿下說是陛下賜的魚,府裏沒敢動,便細細養了起來,正活潑得緊呢。”

“唔。”顧樂之散漫地應了一聲,又往池子裏拋了一把魚食,瞧著那些錦鯉爭搶的樣子,眉目之間全是漫不經心,表情十足的懶散隨意,“宰了吧。”

“啊?”右常侍以為自己聽錯了,十分錯愕,小心翼翼道,“殿、殿下方才說將那些魚宰、宰了?”

顧樂之懶懶地瞥了右常侍一眼,語氣裏全是理所應當,像是根本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似的,就差將眼裏的不耐扔到右常侍的臉上:“嗯,孤說宰了。”

“可、可是那些魚是陛下禦賜……”右常侍向來知道淮王不按常理出牌,卻沒想到這位爺連禦賜之物都敢宰。隻是淮王的膽氣十足,右常侍卻心裏發毛,喏喏勸解顧樂之,自己仍一副張口結舌的模樣。

“那又如何?”顧樂之眉頭輕皺,覺得自己要困死了,一揮手讓奏樂停下,耳邊安靜了不少,顧樂之卻越發不開心起來,連聲音也有幾分不耐煩,“父皇賜了就賜了,左右是本王的,本王要宰還是要養又有什麼不妥?你管這麼多呢,本王說話頂用不頂?宰了宰了。”

顧樂之終於放下了撐著下巴的手,半個身子都壓在欄杆上頭,慵懶地偏過頭同右常侍說話。淮王殿下都說到了這一步,右常侍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左右他是淮王府的近侍,便是有什麼大風大浪也卷不到他頭上去,便隻好無奈地應了一聲“是”,然後在心裏盤算著今日該叫後廚做些什麼膳品為好。

“今日真是……提不起興致。”顧樂之長歎一口氣,懨懨地將魚食一股腦倒進池子,眉目鬱鬱地開口,“給本王準備車駕,我要去滕王……”

話剛出口,不等右常侍提醒,顧樂之就自己先一拍腦袋,唉聲歎氣,低聲道:“孤竟忘了今日小八隨母後去了護國寺,罷了罷了,也沒什麼好玩的,回書房吧。”

說著,顧樂之懊惱地抱怨一聲,便直起身來,順勢拍了拍袍子上的灰,整了整交領,便邁步從樂天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