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知是什麼俗語?”
“裴家善。郭家惡。蘇家門前支油鍋。”薛忠將裴家的裴字咬的極重。又將那個善字吐的極輕。
薛嬋從裏麵聽出來了一股子的輕蔑語氣,果然,薛忠接著道,
“在我看來。那裴家也不過是道貌岸然的偽善人罷了。那裴家的公子裴玄貞。幾乎買下了京城所有的藥鋪醫館。逢每月初一初七和十五。都出資讓各大醫館的大夫免費把脈開方。那些沒銀子看病的落魄清苦人家。便因此感念他家的好處。”
薛忠說著露出了鄙夷神色,“可我卻知。這上梁不正,下梁也難好到哪裏去。當年將軍識人不明。與那裴徹是何等的推心置腹。原來不過是將軍自己一廂情願的將相和。誰能想到。這人轉身竟然參了將軍謀反呢。”
薛嬋聽到薛忠提及父親與裴玄貞。心中像碎石拋進春水。激起千層浪。
一會兒想起那個稗子草編成的小兔子。一會兒又想起爹爹慈愛的臉。
薛嬋靜默良久,而後語音澀然道,“爹爹當年。從不願意與人爭。他想要的。不過是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誰說不是呢。可如今。將軍常埋泉下泥銷骨。倒剩他裴氏一門。散些個瑣碎銀子。便做起了善人。比起當年將軍。舍命護佑北疆。當真是讓人瞧不上。”
薛嬋覺得裴家出資,安排大夫為清苦人家把脈開方。卻是算得善事一樁,便接著問道,“那裴氏除卻這一宗善行。可還有別的作為?”
薛嬋這一問。倒把薛忠問了個正著,隻見薛忠臉上的鄙夷神色愈甚,
“您可問著了。這裴家的少爺。除了這一件事別的可什麼也沒幹。倒是端的會做出個慈悲的樣子來。要我看。便連這件事。也做得幾分紈絝子弟的作風來。”
“哦。此話怎講。”薛嬋不解。隻看薛忠神情。倒是覺得薛忠已看出這裏的門路來。
薛忠說的口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接著道,“依小姐看。這大夫治病。可否挑選病人?”
薛嬋想了想,“醫者仁心。自然是一視同仁。”
薛忠讚許的點頭,“誠如小姐所說。薛忠也是這般以為。可小姐卻不知,那裴家的公子。讓那坐堂的大夫。凡遇十二至二十歲的女子。皆留其畫像名姓。一一送到裴府中區。這般浪蕩公子行徑。怎當得這個善字。”
“那裴公子。留這些女子畫像名姓。所謂何事?”薛嬋一時有些不太明白,裴玄貞行此事的意圖。
“所謂何事?他一個金尊玉貴的少爺。留人家良家女子的畫像。不過是為了美色二字。
雖然及至今日。也沒見他娶哪個姑娘過門。不過是因著沒遇到合適的。”薛忠覺得。
這裴家的公子之所以能得這善名。不過是因著大家都沒猜透這公子爺的齷齪心思。
“哦。原來如此。”薛嬋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來。
他在羞陽亭瀲灩的湖光水色裏。裹著一層淡淡的金光。一步步向她走來。牽了她的手。
那一日的日光醫書還有沉月湖裏淡淡的藥香氣。都慢慢的遠去。
她記得清晰的。隻有不久那日,穿過長街的棺槨和滿天飄灑的紙錢。
“且不管裴家是否是真善。忠伯快與我說說。郭蘇兩家又是怎麼回事?”
“唉。說來話長。這郭家。與裴蘇兩家有所不同。裴蘇兩家。都是正經詩書考取出來的官職。吃了皇家的飯。就是天子的人。
可這郭家。卻是地地道道的商戶人家。
本來這郭家不值得與裴、蘇二家相提並論。可去年皇上為太上皇。修繕臨陽行宮。
皇上下了旨意。要以天下子民奉養太上皇。朝廷那榜子剛貼出來一日。郭家那老油蟲便揭了榜。捐了足足九千兩白銀。便是皇上。也知道京城有他這麼一號人物。”
“即是為朝廷納糧捐銀。怎地落得個惡字?”薛嬋不解。
“小姐有所不知。這郭家老爺郭元寶。一向有龍陽之好。本來他豢養些窮苦人家賣掉的孩子。折磨處置。倒也風平浪靜。
不想。去年納捐之事過去不久。這郭元寶想起個巧宗。卻是要將他豢養的那些個小童。自相殘殺。
取出個最有本事的來。他再將這個最有本事的慢慢折磨。他便是以此取樂。實在是。混賬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