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確實是太過殘忍。”薛嬋不禁搖頭歎息。
達官貴人以金銀之資。為自己變著法子享樂。倒是尋常。但若是傷及他人性命。那便是罪過了。
薛忠起身將一把毛栗子丟入炭盆。屋內頓時盈起一股子香氣。
他拿了火筴將木炭輕輕的翻撥著。 待到那幾顆栗子被炭火小心的煨著了。
又將火筴放置一旁,示意薛嬋將手放在炭盆上麵取暖烤手。
薛嬋伸手在炭盆上方微微的停了一停。便又將手收回裹緊披風在椅子裏坐好。
薛忠看她不願伸手。也就由著她,皴裂的手指撣了撣身上的煙灰,接著道,“至於那蘇家。便是這天子腳下,最無法無天的人了。”
室內炭火燒的旺盛。房簷便有融化的積雪成水。嘀嗒嘀嗒的往下落。
薛嬋安靜的坐著。聽著薛忠往下說。
“蘇家的當家老爺。便是那蘇晏甫。因當年昭武之亂。揭發洪州節度使劉存己有功。被升了三品禮部左侍郎。
前些日子尚陽公主被賜了婚。他蘇晏甫又領了儀製司主事,做了教習駙馬。
如今。怕是滿京城。就他蘇家的蘇可以橫著寫了。”
薛忠頓了頓,接著道,“前些日子蘇府的二公子蘇西涯。在珠璣巷上策馬踏死一孩童。不但不知悔改。還將那屍身拖著頑鬧。
最後那孩子父母尋至蘇府討要說法。結果那蘇家二郎,卻讓下人將那孩子父親活活打死。又企圖霸占那位娘子,直逼得那女子撞牆自盡。
可憐見那一家。怕是屍首直到今日,都還在亂葬崗丟著,不知喂了哪家的孤鷹野狗。”
薛忠說完。將剛剛薛嬋淨麵用的帕子,在水裏揉了揉絞幹淨,在手中抻好。
複又拿起火筴將那已烤熟了的毛栗子夾了出來。放在帕子裏。
然後將帕子裹著搓一搓,栗子身上沾的炭灰便都到了帕子上。
薛忠將擦幹淨的毛栗子遞給薛嬋。薛嬋伸手接了放在桌子角上。
隻拿了一枚捏在手中,拇指食指微微用力。栗子便裂出一個口來。還有滾燙的熱氣從殼裏順著裂口冒出。
薛嬋剝了一顆放進嘴裏。香甜可口。
有炭火斷裂。劈啪一聲脆響。
“如此說來。蘇家這般行徑。可以說是逆天而行。但朝廷命官,如此放肆猖狂。朝臣之中。就無人啟奏。以報天子麼。”薛嬋不解。
薛忠手裏剝著栗子,搖頭歎息,
“現如今的朝廷。哪裏還有人為及百姓生死。所謂食俸大臣。屍位素餐而已。
當年將軍一案。牽連甚廣。兵部侍郎呂行風。洪州節度使劉存己。還有金頂雲麾使蔣如雲。哪個不是鐵骨錚錚。忠義之士。可惜呦~可惜。全沒了。”
薛忠將手中剝好的栗子仁兒遞給薛嬋,薛嬋抬手接過。
家仇舊恨。讓她對朝廷並無任何親切之感。但從小耳濡目染。她卻不能對百姓的水深火熱不管不顧。
此刻聽聞薛忠所言。隻覺得朝堂之上一片烏煙瘴氣。哪還有半分。爹爹想要的海晏河清的樣子。
薛嬋捏著那枚栗子仁兒。一臉鬱結。
薛忠見了,忙拿別的事來引她,便接著問道,“如今我已與小姐說明這京中情形。不知小姐,下步做何打算?”
薛嬋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假麵皮,認真的問,“那依忠伯所見。朝廷養了大小那麼多官員。就沒有一個愛民如子為官清廉的麼。”
薛忠想了一想,笑道,“哪能人人良心都讓狗吃了。有是有。可是好官。卻不是大官。
宛地太守岑思行。自己食粥果腹。將家中糧食用來接濟百姓。
其妻岑劉氏,生得一雙巧手。不分晝夜的紡線織布。
凡七十以上無所養著。報於太守知。不出半月。衣衫鞋襪。都能給置辦整齊。”
薛嬋嘴裏咬著栗子仁兒,感慨道,“宛地百姓修福。但太守之職雖強於知州。可畢竟隻能護佑一方百姓。這天下之大。又有幾個岑思行呢。”
“誰說不是。不過這京中。最近也有一位妙人。
此人乃前年三甲進士出身。做了兩年庶吉士。卻因為人清冷孤傲。不被翰林院所容。
如今隻領了個從五品的小官。在大理寺卿做理正。名丁。單字一個夔字。號亦齋。”
薛嬋眼裏神色忽然亮了起來,她要為父親洗刷冤情。自然是要有一個助力。
倘若能經由大理寺的手,很多事情便要好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