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誰的“我”?(3 / 3)

站在爐灶前,李大姐發了半天呆,耳畔傳來小妹咯咯的笑聲,這是李大姐第一次聽到小妹的笑聲,這笑聲像一汪溫泉注入李大姐心中,讓她心中一陣……酸澀。

院外,議論聲依舊響個不斷。聲調似乎越來越大了,像是故意要引起爭論。

管他呢。

李大姐隨意取了一些米麵,隨意取了一些菜蔬,渾不管這些東西量大量小,自顧自在灶間忙碌起來。

耳畔聽著小妹不時的笑聲,李大姐嘴角也帶起了笑容。

小妹開口,對李大牛說的第一句話是:“哥,堂屋裏的點心好吃嗎?”

這句話讓李大牛熱淚盈眶。他心中微微發酸,二話不說反身進入堂屋,將藏在堂屋碗櫃內的糕點糖果全拿出來,統統塞進小妹懷中:“吃,全你的。”

小農人家,日常裏不會存多少點心。沒有冰箱的時代,所有點心糖果加起來,不過一捧而已。

看來這些點心,平常也就是二伯家小胖墩獨享,估計,三位堂姐、堂妹也沒有品嚐的資格。

小妹低聲咯咯的笑,她眉眼展開,摸出一塊糕點整個含入嘴中,閉目咀嚼。那滿嘴含著糕點,腮幫子鼓鼓,眼裏全是幸福。

一口糕點的幸福。

院外的議論聲越來越高,院內嘔吐的味道不能忍受。

李大牛站起身,終究是關上了院門。然後拿起掃帚,開始清掃。

至於院門關上後,院外的人怎麼想,怎麼去議論,關他何事?

瘦骨如柴的小妹艱難抱著點心小包裹,笑眯眯的咽一口看一眼。李大牛轉身又回到了堂屋裏,拎起一張桌子返回院中,將桌子擺到小妹麵前。然後把那張椅子……

哦,小妹太矮了,即使坐在椅子上,也無法把點心包放到桌子上麵,李大牛幹脆拎起小妹,把小妹放到桌麵上,讓小妹直接坐桌上。

小妹小心地放下手裏的點心包,攤開包點心的紙,從裏麵揀出一塊糕點,眉眼含笑的塞進李大牛的嘴裏。

這塊糕點並不好吃,李大牛挑剔的發現,這塊糕點似乎有點微微的黴味——別問從沒有吃過點心的李大牛,為什麼覺得這點心不好。

糕點很硬,難怪小妹無法咀嚼,但是糕點很甜,一直甜到李大牛心中。

要是有一杯水就好了,讓小妹一邊吃糕點一邊喝水,那一定會很舒服。

心中這樣想的,李大牛指尖一動,手裏出現一個品相上佳的高腰薄白瓷杯,瓷杯裏有三分之二的水。李大牛見到自己手上出現了瓷杯,心中沒有一點詫異。他很自然將瓷杯遞給小妹,心裏還想到:“要是杯子裏的水是溫水就好了。

這杯水遞到小妹手上的時候,杯子裏的水已經變成了溫水。李大牛將瓷杯湊到小妹唇邊,讓小妹淺酌杯中水,一邊響應小妹的招呼,配合地咀嚼自己嘴裏的糕點。

門外圍的人還沒有散去,議論聲很大。

小妹咽下嘴裏的糕點後,捕捉到院外的聲音,悄聲問:“哥,哥,二叔二嬸一會兒定去把爺爺奶奶叫來,那咱怎辦?”

李大牛笑了笑,笑得很憨厚,很傻。

李小妹見到李大牛的傻笑,頓時忘了剛才的問題,馬上又撿起一塊糕點,塞進李大牛嘴中,而後自己小心翼翼的又撿起最後一塊糕點,滿眼含著笑,將這塊糕點塞進自己嘴裏。

其實這些糕點並不好吃。

嗯,這時候,如果有些新鮮出爐的鬆軟點心,就更好了。小妹嚴重營養不良,最好吃一些富含奶質的糕點,比如……蛋糕。

心中這樣想著,李大牛手上馬上出現一塊熱氣騰騰的奶油蛋糕,他坦然地將奶油蛋糕放到桌麵上,手指輕輕觸碰桌上那原先的糕點紙,糕點紙瞬間消失不見。

新出爐的蛋糕散發出甜蜜的奶香味,小妹顧不上詫異,馬上發出一聲細弱的驚歎,毫不懷疑的接過李大牛遞來的鐵勺,挖一勺蛋糕笑一下,吃一口笑一下,以至於到了最後,她咯咯的笑出聲來。

李大牛的目光穿透了院牆,看到遠遠幾個人,引領一男一女兩個老人走得很急。這兩老人身後還尾隨著一位壯漢,李二伯李二嬸依舊躺在院前,半坐著的李二嬸臉腫的透亮,李二伯嘴角雖然清洗幹淨了,可是他半躺著身子蜷曲,雙手捂著肚子,神色極其萎靡不振。

兩個老人身邊的壯漢大約四五十歲,這位壯漢麵貌依稀與李二伯相同,此刻他滿臉的凶狠,嘴裏不斷的咒罵著“小兔崽子、混賬”什麼的,手裏不停當空揮舞著鋤頭。

院外圍觀的人都很興奮,他們終於等到大戲開鑼了,還好他們沒放棄。

這些人並不是不良善,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拿惡毒當娛樂。

他們隻是平常缺少娛樂而已。

大家各自喜悅的竊竊私語,紛紛議論著李大伯會不會打死李大牛,李大牛的爺爺李樂,會不會把李大牛綁起來沉塘。等李大牛沉塘之後,真妮與善妮會不會被李大爺李樂、與李大伯賣掉。

原來,大姐與小妹都有名字的,大姐似乎叫李真,平常稱之為真妮;小妹叫李善,平常稱之為善妮。隻是在李大牛的記憶中,他從沒有從二伯二嬸嘴裏,聽到真妮與善妮的叫法。

平常的日子裏,大姐似乎被稱作“賤丫頭”,小妹被稱作“賠錢貨”。

李大牛的目光穿著一堵牆,掃過院外形形色色的人,掃過迎麵來的爺爺李樂,與奶奶李王氏,他目光從大伯李長勝臉上掠過時,不知不覺帶上了一絲凶狠。這絲凶狠讓李大伯渾身汗毛一豎,他腳步停頓了一下,望了望四周,沒發現什麼異常,便繼續前行。

不過之後他沒有再揮舞鋤頭,嗓門也降低了許多。

李大牛目光轉回自家院裏,他打量著這處院落。

不知怎麼著,這處院落的一磚一瓦,似乎被他看的清清楚楚,他看到原先二伯二嬸住的堂屋內,大衣櫃下,有塊石板樣子古怪。

石板下似乎是空的,裏麵黑洞洞一片。

此外,堂屋的房梁上似乎也有一處空洞,那處空洞方方正正,裏麵嵌了一個方形木盒,木盒內有幾片紙。

李大牛心念一動,感覺臥室內、櫃子下的石板藏物暫時不提,倒是房梁上那片紙盒非常重要,他迫切需要拿到手。

心動就要行動。

李大牛身子一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出現在堂屋裏,他身子一跳,仿佛沒有體重一樣跳到了半空中,單手勾住房梁,另一隻手在房梁中一拍,鑲嵌在房梁中的木盒跳了出來。

李大牛伸手抓住木盒,鬆開勾住房梁的手,一點聲響都沒有的雙腳落地。

木盒似乎由整塊木頭雕刻而成,上麵一點縫隙都沒有,整體看起來就像一塊木板。但李大牛下意識的伸手觸碰木盒上幾個特定地方,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該怎麼做。

木盒啞然無聲的彈開,露出了裏麵的幾張紙。

李大牛沒上過學,他本不應該識字。但這幾張紙展開,李大牛發現上麵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

他知道這幾張紙的內容。

這幾張紙,是李大牛所在房屋的房契與地契,此外,還有一張三十畝良田的地契,外加一張嫁妝單子。

四份文書上麵都蓋著官府大印,而且上麵的官府大印不止一個,還有一枚當年這縣裏的縣令私印,以及知縣的上級單位——知府私印。

那份嫁妝單子很長,足足有十餘張。每張單子上都蓋著知縣與知府私印,最後還有幾個見證人的簽名。這份嫁妝單子上,不僅羅列了許多高檔木材家具,還標注著幾個陪嫁鋪子,以及大約兩百畝的陪嫁田莊。

陪嫁單子上,還羅列了一些金銀首飾,許多首飾還繪著簡易的圖形,標注著這些首飾是由某個著名首飾店打造,首飾上,鑲嵌著暗記,以及李大牛母親的閨名。

李大牛目光再度掃過院內,他發現嫁妝單子上記錄的那些貴重家具,大多數都不見了,如今麵前這把椅子,隻是陪嫁單上,六把椅子當中的一個。而桌子也是。

此外,二叔二嬸臥室內那個大衣櫃,也是陪嫁單子上的有的——那大衣櫃下,有一塊石板很異常。

李大牛的目光再次穿透了院牆,落在院外那群人身上。

這時候,他爺爺奶奶已經走到院門口……哦,爺爺李樂手裏握的銅嘴煙袋,奶奶李王氏頭上戴著金簪,是陪嫁單子上的首飾。奶奶手上戴的一個玉手鐲,也是陪嫁單子上的東西——李大牛的目光甚至看到了刻在玉鐲背麵的兩行小字,

那幾個字一是母親的閨名,二是雕刻玉鐲的玉雕師簽名。

李大牛冷冷的笑了起來。

這時,爺爺李樂的煙鍋落在大門上,發出憤怒的響聲。小妹善妮聽到響聲,身子一縮,連忙從桌子上跳向李大牛懷中。正在廚房忙碌的大姐真妮,也趕忙竄出廚房,站在廚房門口,膽怯的望著院門。

“魁崽你個短命仔,開門,我知你在裏頭,給爺把門打開”,李樂在門外大喊。

大姐真妮屏住呼吸,仿佛生怕被門外的人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小妹善妮捂住了嘴,拚命的往下吞咽嘴中食物。她很怕吞咽聲過大,被門外的人聽到,因而連呼吸都顯得很小聲。

李大牛看了看手中拿的木匣,他小心的將幾張文契重新放入木匣中,而後合上木匣。手一翻,木匣原地消失。

爺爺的煙袋鍋一直在砸門,他越來越不耐煩,敲擊聲越來越重。

奶奶也憋不住了,她推開爺爺,跳到門前,伸手抓過大伯手裏的鋤頭,重重的砸在門上,大聲喊道:“孽種,你怕了?關上門我就治不了你了?你耳朵聾了?趕緊把門打開。

你個不知死活的孽種,連你二伯都打……我這是做了什麼孽,養出三個白眼狼來。趕緊開門,看我不進去打死你。小雜種,快開門。別以為關上門這時就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