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血淋淋的現實(1 / 1)

關鑫見過他的一石之功,自然不敢小覷,他隨手撇開竹杖,雙手疊掌一封,拳與掌觸,雙方都震開一步,那小和尚退開時一個大滑步掃過,一腿紮在原地,兩手在前,既似見禮又得攻守兩宜,更讓關鑫叫苦的是,這小和尚顯然是個武癡,過手一招,他眼裏光芒大盛,雖然不見殺氣,但對敵的樂趣令他興奮得臉都有些紅了。

關鑫正想開口,他又“吒”的一聲,原地躥起,掃蕩腿旋風般上來,關鑫連退帶跳,就閃開時,又見他一個跟頭翻起罩著襲過來,眼看著把退路完全封死了,這時,忽然就聽“哇哇”的啼哭聲憑空裏衝出來,那小和尚大慌,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收勢,狼狽不堪地摔爬在地上,也顧不上關鑫了,連忙爬起時,見他一扭腦袋瓜,就氣虛膽怯地攧哄著:“嗚嗚……乖乖的小施主,一心帶你玩,不怕不怕……”

關鑫這才發現,他的背後原來還背了好大的背簍,那哇哇的哭聲就是從背簍裏驟然攧出來的!好孟浪的小和尚!

那娃娃似乎也好哄,漸漸不哭了,小和尚就一邊攧著,一邊瞪過來,小聲道:“快些,拿錢來,我要走了。”

關鑫又是一怔,什麼時候這劫路的換成了小和尚了?那小和尚見他不動,就愈加發急,催他道:“你快些好不好?沒見天都要黑了,娃娃要媽媽啦!”

關鑫就說不出那不對勁,他掏出了錢袋,正想說什麼,但又輕易不知怎麼措辭,而那性急的小和尚早一把搶過,扯開,大大抓了一把,攧了一攧,卻又撒了回去,探手再取,這會取出來的竟是那把小小的軍刀——想必是兆學疚看他一路上丟了刀,槍送與小榕樹自然也是要不回來了,於是就悄悄把自己的刀揣給了他。

小和尚看了看,竟十分中意,也不取錢了,隻把刀揣在腰間,剩下的依舊扔還給他,道:“你這個人,怎麼不對勁呢!算了,你身手不錯,改天再打啊!刀抵給我,不然我回頭朝伏翼告你狀!”

關鑫越發不懂,但他麵上總什麼也看不著,倒想不失和氣地把刀換回來,可小和尚笑笑,那笑容竟比木頭還純淨天真幾分,於是又讓關鑫怔忪了一下,就這當兒,他已幹脆地揮揮手,又低頭朝那野豬正正經經地雙手合十,嘟囔一句:“拳頭不過是拳頭,三寶原來真是禾麥豆!阿尼陀佛!”

而後,小和尚奔到崖前,就扭身攀藤,靈猴一樣滑下山崖,去了。

那兩句顯然是佛教故事中化來的:從前有名的大和尚,大都經曆過這一番漂泊生涯,行腳僧飽嚐風塵,見識日廣,經驗日深,忽然一天聽見樹上鳥叫,或聞瓶中花香,或聽人念一句詩,或聽老太婆說一句話,或看見蘋果落地……他忽然大徹大悟了,這時候,他才相信:拳頭原來不過是拳頭,三寶原來真是禾麥豆!這兩句的意思是說,宗教解脫並非拋開客觀事物,而是客觀事物在主觀中不引起一般效果。

這小和尚看起來又純直又懵懂,似僧似俗,既不忌殺生謀財,竟又似佛根玄妙,很有幾分見地!

關鑫又怔了一會,這才想了起來,小和尚朝他要的,其實是山豬的錢!他打死了山豬,但不帶走,留給他,自然是要錢的。這就是山裏的規矩啊!

這規矩沒變,可是,他是誰?一心是誰?伏翼又是誰?關鑫苦笑,再問下去,隻怕隻該問:我又是誰了!遂一笑置之。

關鑫背起山豬,一步一步走下去,此時那暗紅的夕陽懨懨地在身後相傍著西下,前麵的暮色就越發朦朧,加上漫山繚繞的混煙催逼,更讓單身的遊子的歸心如煎如灸。

幸而行不太遠,他就先見了兆學疚的白色長衫——兆學疚在中途特意又換上的。他唾棄得久了,此刻看來,又覺得親切。剛要出聲喚他,卻又硬生生地啞在口中——那人雖然背對著自己,但看那背影,明顯比兆學疚要高要壯,且不止一點點。他在路邊踩踏著新翻的浮土,路心大大咧咧放著的,正是兆學疚的藍布包袱,那路上有黃的土,有綠的草,還有淋漓的血跡!

關鑫懵了,站在那裏,心裏就餘一點點希望,這時那人約略側身,見著手裏握著的正是一把滴血的大刀!

關鑫隻覺得自己腦中那根弦“澎”的一聲崩斷了,他發出一句不似人聲的怒吼,背上的山豬照著摜過去,他的人也一刻不停地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