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驕傲地答:“當然!很好尋,我跟我娘學過的,就是現在老大太累了……”
“有快捷的方法嗎?”
小榕樹半合著眼睛,哼哼兩下——這事該問他!他忽然就陰狠狠地道:“這有什麼難的?既然是老鼠洞,一心尋到洞口,就地取材,隻管給他們灌鹹湯,不然也可以放幾把火熏熏……”
這時,他們就聽到一個同樣低沉陰冷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最好還是別打這些主意的好……”
柳生很鬱悶,一心很驚訝,隻有小榕樹半點磕巴不打地幹笑著應上:“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既然都上了同一條賊船,咱不就都是一家人了嗎!哪有窩裏鬥的道理!”隻有小榕樹覺得他那麼可親,又那麼可畏,正是他要求的那種人。
老薑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無聲無息地來到了他們的身後——自樹幹後繞出,他們沒有一個人能事先警覺。
一心看到他手裏合抱的許多物事,馬上把那點驚訝丟開了,他隻管樂嗬嗬地撲過去接手。他們先要解決的是他們的午餐:大鍋燴成的海龜肉、魚蝦、海參……連同各種瓜果生菜攪拌在一起,豐饒而粗糙。看來這是他們的常規飲食。獨獨缺少了酒,他給他們帶來的飲料是清水,小榕樹就有些不滿意,邊狼吞虎咽邊抱怨,這時,老薑頭又小心翼翼地端出一個冒著熱氣的小砂鍋,那是單獨給小榕樹的病號飯,一盅濃濃的海帶湯。
一群粗漢,敵友難分,而他們卻能瞬間呈現出難得的溫情,一心很容易地感動了,於是他又很快就發現了他的優點,主動向他靠攏:“我叫一心,哥哥們叫我小花和尚,不是因為我小,而是要和魯智深區分一點點。哎哎,你很像我們的糖二啊!”
他們就挑剔地打量他,他看起來很平靜,也許高手的眼神都是這樣,平靜得看不出細備。於是他們又拚命瞪那個忽然很諂媚的一心,小榕樹咳出最後一口湯,忽然就忍無可忍地提聲反駁道:“別開玩笑了!糖二長一張總也曬不黑的俊秀小白臉,笑容開朗,就跟那白衣秀士王倫拚命想裝出來的樣子差不多;而這個老薑頭,看看這深沉陰狠的模樣,就好比隨時準備翻臉火並,捅人一刀子的豹子頭林衝!”
這算是煲還是貶?老薑頭就有些好笑,原來這坦率誠實的小和尚噎死的並不隻是外人,就自己人也不是總能幸免的。
一心也有些喪氣,他又抬眼看他一陣,終於囁嚅地說:“是的是的,看起來不是很像,可是,我覺得,至少他們都有一雙多情的眼睛,你們知道的,糖二哥哥總是很容易感情失控,我以為……”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小榕樹也很鬱悶自己的失控,這時,老薑頭鎮靜地撤走了被他們餓狼一樣一掃而空的餐具,把溫鹽水盤、傷藥、繃帶,一一放到跟前,他對一心道:“豹子頭和花和尚就是最好的朋友——藥正在煎。”
一心扯開笑臉大力點頭,算是與老薑頭建交,但他已經不糾纏那個問題了,他很容易把不太要緊的事丟開,專注於眼前——他在小榕樹麵前端下,伸手去解小榕樹的上衣,就準備為他清洗、換藥、包紮。
“老大,你喝啊,喝了再吃!再喂我一個!這蛋黃,也跟雞肉一個味,老大,這烏龜蛋可以煮上整整一天一夜,蛋白都不會老,你得用嘴把它從皮革一樣的蛋殼裏給吸出來……龍蝦在月圓時最肥美……不過老大,你等下個月好不好,長傷口時吃海鮮不大好。”
血汙的上衣完全解下來了,一心照例扔給柳生,柳生明白,這意味著老大要換新衣了,如果沒有,自己的就得換下來給他。但這次不需要,老薑頭細心周到,衣服和毯子都備好了,就搭在他們與小榕樹之間的枝蔓上,如同一幅有意無意的帷幕。
他顯然已經知道小榕樹的另一重身份!柳生的敵對意識在心中默默地化開——警惕他!……然,這似乎隻是他自己一個人警惕的事,一心不在意,而小榕樹對此也是不在意的。這時,柳生似乎終於明白了,他們五人一起,同吃同睡,基本上形影不離,而他們竟然一直看不清那麼明顯的事實,最大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善於掩飾,(他根本不曾掩飾)也不是他長得很醜陋,(他美麗得近乎危險)而是,他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女性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