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告訴你們,為發財不如當土匪,為安穩不如仍然在地窯子裏爬!我們苦苦支持幾《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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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縱橫在上一個封建時代,又承接了下一個國民時代,是因為我們的彪悍和堅韌,隻為了終於不必重複那憤外侮不已,請自殺以報國的死念!如今,這世界裏並沒有流連的靈魂,隻是失落的回憶駐足在此罷了,就眼前這和煦的晨光,隻有一分一秒之間為我們所有,一旦我們支撐不住,也就永遠失去它了!弟兄們,誠如你們所見,我們都上了年紀了,然而像我這樣一個男子漢,就這麼無所事事地等著被裝進棺材裏去嗎!仿佛同被謊言埋沒的自己的人生忽然相遇一般,我的心隻有不斷地飛向戰場哪!”
這些炫耀性的展示計劃換一個人來說,也隻不過是一個逐漸老去的人最後歲月裏妄自尊大的白日夢而已。然而他哭號出來,卻是一個曾濃墨厚彩,甚至如今仍有餘暉熠熠的名字呼之欲出——
“吳佩孚!”
沒有人留意他的失口,然而冷趙括仍暗罵自己的遲鈍,又或許,是小榕樹這一夥極不按常理出牌的野鶴素盜太驚人,甚至連這鼎鼎有名的秀才將軍都給埋藏了光芒了。
時代夾縫中的將和兵兩相對視著,老吳笑了,深葓的皺紋變得更深,幾乎陷到了骨頭裏。
而他兩千南蠻吳家軍,看得見的饑餓、憔悴、瘦弱而醜陋,卻堅強隱忍,有骨氣、有擰勁兒,血性一喚即應,永遠不會寂滅。
然而,其實也有別的——
例如:委屈,還有比委屈更強烈的悲哀,也許他們背負的歲月並不像你想的那麼沉重,但也決不是幾句豪邁的話可以概括得過來的。
他們都看他,不覺他們的眼睛裏透露出一副幻想破滅了的神色,但他無法讀懂那一抹憂鬱。
就在這漸漸凝重激越的氣氛中,突然間冒出一個傻兮兮的聲音,完全不顧滿場的躊躇氣氛,她嘟嘟囔囔地說著蠢得不值一提的發言,令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啞然——
“既然我們也一樣是在苦難中亂踏著走的人,那麼為什麼又要去打仗呢?那是你掂一掂腳尖就能夠得著得香桃子嗎?如此看來,你那些關於曆史和男人的瘋話,意味著你認為自己此時此地有資格做任何事?可是……那跟我們到底有什麼關係?我們,每個人都隻有一條命可以送啊!”
紅豆走出一步,瞪著晶瑩的雙目,這話在他聽來既放肆又可怕,又多麼刺耳啊,就好像她說的是多有趣,將那麼激蕩的過去當做有沒有關係,簡直讓他受不了。
然而舊式人有舊式人的風度,他隻冷冷地道:
“為什麼要這樣呢?那就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了。”
可惜他卻不太了解這個時代的女孩——
她瞪著雙目,淚水悄悄地,不斷地慢慢從心底湧出,仿佛出自一個暗藏的水泉。
然而她的眼淚卻不是源於示弱,相反,她一邊哭一邊嚷,聲音裏含著生氣和嗚咽,很單純很鬧人,粗率卻也傲然,耐人尋味。
“我為什麼就不能關心?生命,難道就這樣隻傳遞你們英雄霸業未竟的哀傷嗎?人,除了做英雄,就沒有凡人的生活嗎?那你要女人和孩子怎麼辦呢?我隻知道,母親為了和我相遇,把人世沉沉的哀愁扛起!而我也是這樣打算的!這是凡人的生活,你看不起麼?那你看看他們,再看看我們,你是英雄,可你真就值得他們這麼做麼?是你值得,還是我值得,你就那麼確定?如果說我天真無知輕侮了你的英雄事業,你何嚐不在詆毀自己根本不了解的美好事物,隻有傻瓜才會原諒你!”
這真是個錯誤的話題,她把他們都弄得不尷不尬,自己卻又哭著跑開了。
吳佩孚從沒料到會被一個丫頭片子當頭喝問,然而人生與人性,幽微而精致,深刻且感人——
他也有雙深邃的大眼,思考時,周圍就會出現細小的周圍,但他隻能自我解嘲地苦笑,嘀咕道:
“我也沒有孩子啊,我隻能這樣替自己辯護,小的權益必須讓位給大的事業……”
揚眉抬眼時,又有一個人站了出來——
吳佩孚低沉的情緒就有些飆升的趨勢,他翻起怪眼喝問:
“你也要來問我理由嗎?”
那是花臉。
他一張華彩的臉看不出表情,然而眼神卻是真誠的。